敢再看下去,把头埋进她的掌心里。半晌她才抽出一只手,揉了揉他的发顶,平静地说:“你该剪剪头发了,现在这样子象个流浪汉,一点也不帅。”
她已经有好几天没同他这样好好讲话了。泪水瞬间涌上来,沾shi她的手掌。他颤抖着声音说:“你不要放弃,我等着,等你哪天好了,告诉我,我再来看你。”
她停了许久没说话,时间仿佛凝固在冰冷的冬日阳光中。他的头深深埋在她的掌心里,不敢让她看见他软弱的样子,最后他听见她说:“如果你想忘了我,也可以。贺宇川,你值得这世上最好的姑娘。”
他信守诺言,那是他最后一次去医院,也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姜芷芃。
芃芃结束化疗的时候,他给她阿姨打过电话,想问芃芃是否肯让他去接,没想到是晚了一步。护士告诉他,她们早几天出院走了,据说是去了美国疗养。他几乎每天给阿姨打电话,也没听说过她们出国的计划。她一定是十分想离开,否则以她的脾气,恐怕宁可死掉也不愿意接受她父亲的资助。
她还是老样子,一意孤行,说分手就分手,从来不考虑到他的感受。
再后来,日子总还是要过下去。她买的那几盆绿萝没人浇水,早就已经死掉。她的衣服,毛巾,拖鞋,牙刷,还有两大盒子口红,统统被他扔进她从宜家买来的收纳柜里,锁进了壁橱里。他们在彭老师欢送会上的合影被他从墙上取下来,扔进抽屉深入。她买的窗帘被他换掉了,后来也陆续换了一些家具。所有能清理掉的东西都已经清理掉,可每天清晨的阳光还从同一个角度照进来,所以他只好搬了家,在别处买了房。
公司日渐壮大,开始盈利,他也越来越忙。如今要应付的正式场面越来越多,他以前喜欢的带帽衫和运动鞋已经没机会穿,头发总是剪得清清爽爽,穿着打扮都按青年才俊的标准来,也没人会嫌弃他没婚房。
时间是一条河,不知从哪里来,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只是日复一日毫无目的地流淌。姜芷芃告诉他,如果你想忘了我,也可以。有时候他也觉得自己应该做到。
有一次他在一个什么企业家晚宴上偶遇过姜尚春。
晚宴人头攒动闹哄哄,同坐的人杯觥交错忙着拉关系。公司的外联通常由他的合作伙伴负责,他不大喜欢这种无聊的场合。今天来了,晚宴过了半程,他忽然意外远远看见姜尚春坐在主席台前的一桌,正和旁边的人交杯换盏,聊得很热闹。
他立刻拿起酒杯走过去。一片噪杂喧嚣里,姜尚春回头看见他,莫名怔了半晌,随即反应过来,热情地和他打招呼。一圈敬酒寒暄过去,姜尚春哈哈笑着替他向同座的人介绍:“这是贺宇川,智宇科技的执行官,也是后生可畏啊,呵呵。”
姜尚春介绍他的口吻象介绍一个普通的熟人。他似乎应该顺水推舟同那桌的企业家们刷刷好感,可他意不在此,只是问:“叔叔,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他们去一个没人的角落,他问:“芃芃还在美国?她好不好?”
姜尚春沉默下来,脸上那点公式化的笑容也瞬间不见,语调里甚至还有几分不满:“芃芃这孩子,脾气太倔。我在美国给她安排了最好的医疗条件,她住了两个月,一声不吭又回来了。现在她应该和她阿姨在永平吧?”
他去永平多方打听过,她阿姨的房子租给了别人,她并不在那里。姜尚春又说:“她阿姨以前还给我打过电话,似乎最近也没什么消息了。反正我给了芃芃那么多张卡,如果生活和医疗费有问题,总是可以刷卡解决的。”
他追问:“如果她们刷卡,您看看账单,应该知道她们住在哪个城市吧?”
姜尚春的脸色有几分尴尬:“要不然怎么说芃芃脾气倔呢?给了她卡就是叫她随便刷,可我也从来没收到过账单。”
远处又有人朝姜尚春打招呼,似乎要过来寒暄。姜尚春拍了拍他的肩,临走前说:“你放心,芃芃郑重其事地托我照顾你们,她那么个倔脾气长那么大就跟我低过一次头,我怎么也不会食言。你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
他听了唯有苦笑。她就这样任性地消失了,处理好了后事,人间蒸发,连还在不在这世上也不想让他知道。
公司事忙,他也时常要出差,有一次路过浙东,他叫助理开车去了永平。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永平他前后也来过几次,繁华的街区只有那么几段,背山面海,港口上停着一排排出海归来的渔船,家家户户在门口搭一个大网晒鱼干。如今永平也兴起了民宿,路上多了一群群旅游者,最著名的景点是半山腰烟雾缭绕的龙王庙。
助理问:“咱们上这儿来干什么?”他也不知道来干什么,打发助理去买了两张船票,出海去仙屿岛。
渡船上摇摇晃晃几个小时,极目远望,到处只有苍茫海水。据说这里曾经是海妖出没的地方,芃芃说起故事来活灵活现,那是多少年前的事,只是至今想起来心还会痛。
助理晕船,在船上吐得脸色发绿,好不容易脚踩到大陆如蒙大赦,忙不迭地问老板:“咱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