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紧不慢,眼神清澈,仪态落落大方,并没有那些贵女见到贺长渊时的羞意。
屏风后的萧如诲听着熟悉又柔缓的嗓音,越发想到以往傅卿待他的好来。
习武之人,五感十分敏锐。
听到屏风后的萧如诲呼吸明显变轻后,贺长渊笑容更大了些。
傅决想要傅卿嫁他的事,他自然知道。
但几次见面下来,他就知道了傅卿对他无意,那时他又听信了瑶晚芯的片面之词,所以对傅卿初步映像很差。
直到刺杀的死侍回来,把傅卿面对刺杀的表现、选择跳崖的决绝,和她在崖底时给萧如诲食物、药汁的事一一道来后,贺长渊才发现自己先入为主的觉得傅卿即骄纵又任性。
但从种种事迹来看,她反而是个容易心软又性格有趣的姑娘,而且还是个姿容清绝的美人。
索性也无事,贺长渊瞧着傅卿唇边的笑容,就同她说起了他在军中的小事。
“既然公主想听,我便说说我的一些小事吧。”
贺长渊姿态随意,但脊背却挺直,他身上有种守礼又洒脱的矛盾感。
“有一回北戎边境有暴.民集结去做了强盗,他们专抢百姓过冬的粮食,还杀了当地许多人。那时我才十三,便主动请缨剿匪,平乱很简单,但是那座小城离我北戎京都太远,所以路途很辛苦。”
贺长渊眼里带了些怀念的意味来:“那座小城后面是茫茫沙漠,我也是第一回 到那儿,平乱滞留时,我心中好奇,便穿了轻裘,独自骑了马,去往最近的沙丘。”
“我自己躺在沙丘上,天地间只有惨白的月光,寒冷的沙子,以及我自己。”
贺长渊眉间有种少年意气感:“那里的酒是北戎最烈的酒,一口下去,五脏六腑都烧了起来。可偏偏头脑又被朔风吹得越发清醒,又热又冷,以致于我竟觉得那荒凉清冷到了极致的景,也是极美的。”
傅卿就算再讨厌贺长渊,也被他说的风景所勾了心神。
她虽然是个宅女,但也觉得那样的沙漠,那样的月亮,当真美极了。
贺长渊瞧傅卿听得入神,便忍不住笑了起来:“公主看惯人间富贵美景,会不会觉得我说的这些无趣又无聊。”
他早年说与家族中认识的女郎听时,她们都觉着在那样偌大的沙漠里吹着冷风,自己孤零零的喝酒,实在是太傻太痴性了。
“怎么会?那样的景致着实迷人极了。”傅卿不由想到以后她出了宫的自由美好生活,脸上笑容期待。
“孤冷开阔的景致很美,富贵绮丽的景致也美,若是我有一天能出宫,我也想看看那样的美景呢。”
傅卿面若芙蓉映春水,那星眸中漾满的期待,只怕天下间任何一个男子都想带她去看那样的风景。
贺长渊突然后悔,自己那时配合瑶晚芯刺杀傅卿了。
秋草围场秋猎,他主要目的是搅乱浑水,好刺杀傅决
那时候他对傅卿的第一印象不好,所以没把她放在眼中,只觉得一个敌国公主,死了便死了。
但现在他却为自己那时的决定感觉后悔了。
这样笑颜如花的佳人,也不知道他当时是怎么狠下心的。
秦诩默默听完,他目光怅然地扫过傅卿生动鲜活,宜嗔宜喜的情态,情不自禁道:“公主定是能得偿所愿的。”
傅卿叹气。
得偿所愿这样的事,美好是美好,但做起来却难得很。
特别是大燕的将来变数太多了,也不知道她到底能不能在萧如诲打进大燕王宫的时候,顺顺利利出宫逍遥。
一想到出宫,傅柏舟的脸就突然出现在傅卿脑海里。
她要萧如诲答应了她两个条件,为的就是在他攻进王宫那日做个保障。
但傅柏舟将来是会自.焚的,她不知道他将来会怎么选择,就她而言,她是根本不想傅柏舟死的。
“得偿所愿,又谈何容易呢。”
傅卿收了笑容,她如同艳色的花朵被过于灼热的阳光晒了一样,看起来蔫蔫的。
要不,我带你去北戎看这样的风景?
贺长渊一时被这样的容色所惑,他艰难的压下险些吐露出来的傻话,温声安慰傅卿。
“公主乃陛下掌中珠,若是您想要看这样的风景,也是能够做到的。”
他心道,最简单的方式,就是嫁给他,这也是大燕的希望。
现在贺长渊想来,竟然觉得自己不太抗拒这事了。
傅卿想看的不是景,她想要是出宫后,不用担心自己狗带的生活。
知道贺长渊误会了她的意思,傅卿轻轻摇了摇头,面上重含了礼貌疏离的笑容。
“今日听了贺将军的美景,本宫心满意足了。”她轻轻起身,视线从贺长渊移到秦诩身上。
“叨扰了贺将军和秦先生许久,本宫也该走了。”
贺长渊心里隐隐浮现出一丝不舍,只是他脸上却露出洒然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