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榻:“每一天都坐在此处,泡一壶茶,等你醒来。”
话语之间,俊秀公子的声音还显出了些许委屈,似乎想讨要安慰和夸奖。
闻琦年没有说话,不为所动,继续发问:“为何我们没有回琼城?素姨知道我昏迷一事吗?”
经过了这么多问题,奚咏已经平复了复杂的心绪,对答如流:“我知道你会怕她担心,所以只说有事缠身,暂不回去。你且安心,我每月都给素姨捎去了家书。”
他回答得滴水不漏,让闻琦年找不到任何问题,只能凭借直觉感到有一丝怪异。
奚咏看她没有放手,暗中轻叹一声,将那只小手温柔地拨开,放回床边,从容笑道:“这下可都清楚了?子时将至,睡罢,养足了Jing神,我明日再来见你。”
“式玉,之后若有不适,直接叫人进来,门外随时有侍女守着的。”
又是好一番叮嘱,掖了掖被角,他这才徐徐离开。
一室黑暗中,闻琦年抿着嘴,静静看他的身影消失在雕花木门外。
直到脚步声逐渐远去,她重新坐起,舒展了一番筋骨,下床走到了妆镜前,打开窗户,借着月色端详自己的模样。
镜里的她和梦中现代生活的那副稚气学生模样不同,五官已然长开。一头乌发被人打理得很好,黑亮柔顺,盈盈瓜子脸上,那双冷艳的凤眸光华流转,长睫浓密,琼鼻Jing致,隐有出尘之气。
只不过,镜中美人的气色尚且不佳,面容略微有些苍白,唇色浅淡。
假若涂抹了口脂,便会更艳丽几分,俨然是一朵盛绽的冷色蔷薇。
闻琦年盯着铜镜里的自己,视线上移,看着那双漂亮的凤眸。
那双眼睛和当年对她痛下杀手的从默越发相似。
想起他最后说的那番话,闻琦年神色一变,撇过了眼。
她没有哥哥,没有家族。过去不曾拥有,如今也更不会想要。
作为一出生就带着记忆的婴儿,她当然记得自己是景桓山庄三小姐的私生女,让那江湖名声显赫的山庄蒙了羞,故而被遣到琼城长大。
也不知从默是发什么疯,要来接近这样一个身份难齿的妹妹,还企图将她勒在横梁上伪装自尽。
自始自终,她都只认枝素夫人是自己的亲人,若非要再加一个,那就是奚咏。
闻琦年扶着绣凳坐下,无意识地摸着自己光滑修长的脖颈,没有感到一丝疼痛,也不知道奚咏给她涂过什么好药,那么深的勒印,居然也没有留下痕迹。
奚咏……
究竟有什么事瞒着她?
十五年来,闻琦年眼中的奚咏都是温润如玉的君子代表。他行事雍容自若,言行谦逊,既不露锋芒,不事张扬,更无大悲大喜,偏执激狂。
今夜重见,却不再有那般淡雅风度,眸色深沉,说不清道不明。
闻琦年有些忧虑。
此时,她心中认为的如玉君子正疾步走进一座碧瓦朱甍的楼阁,面无表情,唇线紧抿。夜风猎猎,吹起他的衣裾,一路上,教徒们纷纷弓腰行礼,大气也不敢出。
奚咏行到楼阁最深处的里屋,刚欲踹开木门,却又停住了脚尖,顿了顿,轻轻伸出手推开了门,看得楼中的众人皆是一愣。
教主怎么变得这么彬彬有礼了?
里屋内雕梁画栋,灯火璀璨处,一名面容冷峻的男子盘腿而坐,身着茶褐绣金云纹衣裳,正在专注地擦拭自己的寒剑。
见奚咏走进来,他抬起了丹凤眼,凝视着一脸沉郁的对方:“怎么了?”
“式玉醒来了。”奚咏也不隐瞒,低声说罢,在邬图之的对面坐下,将一盏凉茶一饮而尽。
邬图之拭剑的动作顿住,眼眸一眯,片刻后,嘴角弯出了一枚淡淡的酒窝:“终于醒了?那我明日就去看她。”
奚咏把手中小巧的茶盏磕在白玉桌上,盯着面不改色的邬图之,扬声唤来了门外的使者,皱眉说道:“传令下去,未经本座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擅自靠近歇云院。”
邬图之看着使者领命离去,握紧了剑柄:“你这是何意?”
“只有我教导的人才能进去。就算你是左护法,也不行。”
“我明白了,”邬图之冷冷一笑:“你害怕她知道这三年来我们都做了什么事。但是,她怎会甘心乖乖被你安置在小小歇云院之中?”
一旦闻琦年走出来,就能立即能从任何一个江湖中人的口中了解到这三年间魔教的所作所为。
自然,还有令人闻风丧胆的教主。
奚咏沉默了片刻,淡淡说道:“我自有办法。释名可有消息传来?”
“逍遥宗已被剿灭,内宗全亡。诸事只待善后,他再过两日就回来。”
扫了一眼微笑的邬图之,奚咏平静地点点头,眸子冷得如同寒冰利刃:“还不够。”
他把玩着茶盏,慢条斯理,Yin郁地吐出了几个字:“继续查。哪怕闻珀逃到天涯海角。”
闻珀,字从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