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他这个做大哥的,绝不会让妹妹就这么白死了。
万家凰去了一趟柳府,被柳府的门房连轰带赶,差一点就是被骂了走。于是调转方向,她又去拜访了那些个为官做宦的亲戚朋友们,一直奔波到了天黑,活活的将自己奔波成了个瘟神,具体的表现,便是那些人家的门房一见了她来,立刻挺身而出挡在门口,倒是都比柳府的仆人客气些,只说自家主人全出门了,并没有横眉怒目的撵她。
每走一家,她的心就凉一分。她活到二十六岁,哪里受过这样的冷遇?外人就算是不尊重她父亲那个人,至少还要尊重她万家的钱。可如今这些人对着她,连趋炎附势都不敢了,可见万里遥究竟是闯了多大的祸。
她坚信凶手另有其人,或许真如张顺所说,这就是赵家所做的一个局。
但赵家是什么人家,她也是知道的,赵家全体虽算不上是高风亮节,但也称得上是正经人家,使坏也都是小坏,若说他们敢合谋起来杀人嫁祸,不甚合理,更不合情。
他们对赵三nainai,不应该有那样大的仇恨。
万家凰在入夜时分回了家,到家之后,她怔怔的坐着,先是想着父亲被关在那大牢里,此刻不知道是何等的苦与怕;又想自己如今走投无路,有钱有力都无处使去;再想自己这一次若真是救不出父亲,若真是眼看着父亲屈死了,那自己也没法活了。这事会成为自己心头的一把刀,自己永远受它的割,永远的放不下、忘不了。
一分一秒的数着熬,她熬过了这一夜。等到天一亮,她又出门,给她爸爸找生机去了。
与此同时,冯楚也去见了毕声威。
对待毕声威,冯楚不再讲任何的礼貌,劈头便问:“赵三nainai,是你杀的?”
毕声威立刻摇了头:“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跑到赵家去杀人?”
冯楚听了这话,正要松一口气,然而他又说了下去:“不过这事确实是和我有关,我自己没干,派别人干的。”
冯楚定定的看着他:“我记得你答应过我,不会伤害他们。”
“对啊,万里遥不还好好的活着吗?”
冯楚听到这里,忽然感觉很疲惫:自己此生究竟是有着多么恶劣的命运,竟然会和这么个狡诈的莽夫纠缠不清?他明明知道自己的意思,可是偏不肯好好的回答,偏要让自己反复的追问,偏要让自己又恼又恨——为什么?这样做很有趣吗?
他累了,从昨天起他就又开始感到了累。他这几个月积攒出来的血色和Jing神瞬间化为了乌有,他想要咳嗽,想要昏睡,他的手脚冰凉,呼出的气息也是寒气。
力不能支的,他就近坐在了沙发上:“说吧,接下来你要干什么。”
“接下来,我要去见一见万小姐。”
冯楚猛地抬起了头:“你别害她!”
毕声威站在他面前,笑了起来:“好好好,不害不害,我就是过去卖个人情,也好动手去救你表舅。要不然你那表舅总在牢里呆着,也怪受罪的,是不是?”
“你能救他?柳介唐已经盯住了这件案子,只怕是不好救。”
“我有我的办法。”
冯楚这时像是缓过了一口气,摇晃着又站了起来:“毕司令,你给我一句准话,你到底是想如何处置他们?”
“放心吧!”毕声威向着他粲然一笑:“我一定会对他们负责到底,他们啊,都会好好的活着。”
冯楚骤然怒吼起来:“你说实话!”
毕声威收了笑容,冷淡的看了他片刻,然后问道:“我敢说,可是你敢听吗?”
冯楚注视了他,意识到此刻非同寻常,此刻,自己再次走到了人生的岔路口。
第一次面对岔路口时,还是几个月前。那一次他离开了毕声威,选择了万家凰,随着万家父女回到了北京——那一场选择,差一点就是完美的,差一点就可以让他如愿了的。
如今,又到了他选择的时候,他是选择和万家凰共渡难关?还是选择登上毕声威的贼船?
他还想选择,然而心里清楚:前方道路怎么走,已经由不得他了。
他想陪二姐姐共渡难关,可是怎么渡?他有本事渡吗?二姐姐又需要他陪吗?到时候毕声威随便语焉不详的讲几句怪话,就能让二姐姐把他当成家贼打将出去。
说来说去,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就只能去和毕声威合作,只要把胸中的这颗良心摘出去,那么这场合作就不会太痛苦,如果真能从中分个几十万元的好处,那么他这一生——不说一生那样长,至少眼前的这几年——总算是可以保有一点尊严、过上“人”的生活了。
他想自己是天生的太柔弱了,太矜贵了,受不得这人间里的风刀霜剑严相逼,需要尊重,需要保护,需要层门叠户的宅院安放自己,需要温和有礼的仆役服侍自己。
非得这样活着,他才能不痛苦。而他禁不住再痛苦下去了,他再苦就要活活的苦死了。
冯楚重新坐下来,和毕声威密谈了四十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