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冰雁算了算日子,一拍脑门:“对,该换药了,快请他过来。”
刚被剜去双目的时候,梁笙疼得死去活来,偏又无眼可哭,只能咬唇硬忍。石冰雁看他被折磨得难以入眠,便寻了林子御上门,总算施针镇住了剧痛。
好在现在伤势已经大好,今日应是最后一次换药了。
揭开蒙在脸上的黑布,望着眼部两个干瘪的空洞,林子御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治疗过无数病患,这个瘦弱的男人是最能忍耐的一个。大概是因久经病痛,神经变得麻木,即便换药时会碰触到伤口,对方也没喊过一声疼,甚至还会咧着嘴笑。
就像常笑这个名字,哭不了,只能笑。只是这般丑陋又凄凉的笑容,瞧着只让人胸闷心酸。
医者父母心,林子御忍不住多做了点事。
他趁着镇痛的功夫,用玉生膏帮对方祛除了脸上的疤痕。所以梁笙虽然五官骨骼还是扭曲歪斜的,皮肤却瞧着比以前好了不少。
但不幸的是,林子御虽然诊出了这人身上的子母蛊,却毫无根治的办法。
“巫族蛊术,我只涉猎过皮毛。子母蛊的可怕之处就在于终生无解。只要母蛊进入子蛊一丈以内,蛊虫就会发作,中蛊者也将丧失对自身的控制,完全服从于母蛊的命令。”林子御眨着碧眸问道,“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样中的子母蛊?”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以前的仇家所为。”梁笙嘴上说不知,心中却已掀起了骇浪。
如果不是自己吃了那喜饼,而是梁焓吃了,会发生什么?
庆王梁笙已经不在人世,西川府仍是造反了,澹台烨究竟还想做什么?!
林子御失望地道:“若能找到下蛊者,兴许还有办法。”
石冰雁道:“是不是杀了掌握母蛊的人就能解决了?”
林子御摇摇头:“无用。母蛊一旦死亡,子蛊就会遭受刺激,疯狂噬咬宿主,让主仆二人同归于尽。”
石冰雁小脸发白:“怎么会有如此恶毒的蛊术?”
“子母蛊又叫情人蛊,听起来像情人之间用的。但实际上,此蛊起源于圣族人对南荒的统治初期,是用来驯化土著、控制奴隶的。主人若是死了,奴隶也唯有殉命一途。如果没有这层限制,母蛊的主人很容易被中了子蛊的人反杀。”
“可万一母蛊是在一个老头子身上怎么办?”那人若是死了,常笑岂不也要命丧黄泉?
“所以我希望他能想起是谁下的蛊。”林子御道,“子母蛊稀少而金贵,若非深仇大怨,是不会随便给人下的。”
梁笙却无所谓地道:“没关系,有一天过一天。”对他而言,生比死难,早死早解脱。
只是想到会和澹台烨同日死去,他心里还是有些不乐意的。
无论阳世还是Yin间,他都不想再见到那个人了。
哦,正好瞎了,眼不见为净。
石冰雁愤懑地叉起腰来:“什么叫没关系?你要是早早死了,本小姐救你不就白费力气了么?”
“小姐莫急,常某会抓紧谱曲,争取在死前完成十篇。”
“你,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石冰雁脸上一阵红白,气鼓鼓地一跺脚,转身出去了。
林子御摸了摸鼻子:“何苦揶揄她?难道不知石四小姐中意你?”
“就是因为知道,才不能叫她有这种念想。”梁笙苦笑道,“国公府的小姐,与常某有云泥之别,我哪里配得上?”
“石四小姐为人洒脱,不拘俗理,不会因门楣容貌嫌弃你,为何还要回避?”
梁笙叹了口气:“没那么简单,石家和澹台家的联姻,不可能因为一个乞丐断裂。”
他和石四小姐传绯闻可以,可真要在一起,澹台烨绝不会善罢甘休。况且,一旦暴露身份,自己就是在逃的逆贼。石冰雁救他一命,难道反而要连累国公府不成?
最重要的是,连梁笙自己也不愿相信——心底里,依然深藏着那个给了他希望又夺去一切的男人。
他至今都记得那双桃花眼里的空洞和黯淡,那是梁笙之死造成的。他也记得热气腾腾的包子,还有对方那句温柔又落寞的话。
——你别怕,本官并无他意,只是看你的眼睛...像一位故人。
然后他就失去了光明。
澹台烨有多怀恋原来的自己,就有多厌恶现在的自己。可若晓得他们是同一个人,对方又会疯到怎样的程度?梁笙连想都不敢想。
林子御见他神情寥落,也不再劝,收起药箱告辞了。
小桃送走大夫,回到翠雪轩,看到小姐还赌气地在房外走溜儿,连昨日堆的两只雪人都踹翻了。
这常先生当真厉害,她的主子多少年都没吃过亏,今儿个居然日落东山水倒流了。
“小姐,风雪住了,车马也备好了,咱还去凌寒山不?”
“去。”
“哦,那奴婢去叫常公子......”
“叫他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