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那木栓弹掉了。
林今棠一进门便看到被弹歪的木栓上多了一个颇明显的圆印,略略沉默了一下,才对着身后说:“进来吧。”
几个婢女进来,将手上的托盘摆放在八仙桌上,行了礼又退下。
纪潇嗅了嗅,总觉得闻到了辛辣的味道。
但她没动。
她能感到林今棠站在了她背后,缓缓靠近,他应该是跪坐下来了,所以额头能够轻轻抵着她的背,用温柔的声音同她说:“阿鱼,我认错,你莫动气,我亲手给你做了吃的。”
纪潇心想,我不是给他面子,是给美味面子。
她慢悠悠地起来,打算只理美食不理美人。
直到看见了那丰盛的一桌。
她提的毕罗、鱼脍、古楼子全都在了,另有一碟醋芹配清粥和一盘亮澄澄的玛瑙鱼,单看颜色便觉得胃口大开。
纪潇立刻气消了,这么多东西,想也知道林今棠忙活了一个下午。
“船上没有备着酥山,等到了阆中再给你做。”
她夹了片鱼脍,“唔”了一声:“你不是说生冷吗?”
“所以不可多吃。”
鱼脍只切了薄薄的几片,连一个小碟子都没装满,只够她过个嘴瘾罢了。
但她还是非常满足,说一句话夫君便要帮你实现的这种好事,恐怕只有她家有了。
林今棠一边帮她剔鱼刺,一边道:“冷淘明日再做,你今日多吃热食,就不好再吃凉的了。”
纪潇“嗯”了一声,乖乖端起了粥。
等用完正餐,满桌菜都空了,她都不禁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尤其对比林今棠只吃了一碗粥,就显得自己食量更大了。
她在心里安慰自己:又不是我一个人吃的,他孩子也有份。
恰这时,林今棠那份察言观色的体贴不合时宜地上了线,摸摸她肚子,道:“他食欲不错。”
纪潇:“……”
还能怎么办呢,只好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
此后的时日,但凡有靠岸的机会,林今棠便会让人去买两日的食材,变着法地亲手给她做吃的。
她孕中宜少食多餐,林今棠便一整日去三四趟厨房,他耐心竟然如此的好。
水路慢,至阆中已是大半个月后,纪潇都有些显怀了,好在她平日衣服本来就宽松,并不明显,亲兵们又天天见识林今棠花式下厨,心里反而觉得齐王不胖才怪。
他们早有飞鸽传书,下岸时,马车都已经等着了,接他们一路回家。
那是一个三进三出的大院子,坊里都是大户,清净,院子也修得好看整洁,与王府比起来是另一种风味。
亲兵到这便要止步,由早已在院子里安置下来的暗卫团接管,一路走过来,林今棠便认出府里的婢女侍从显然都是习武之人,应当无一例外都是暗卫扮的。
林今棠不由好奇:“原来羽泽卫有这么多人?”
因为羽泽只是齐王的私人暗卫,暗卫不比正式军,很难培养起来,所以他还以为人会少些,何况唐鸠已经带走了一大批人替纪潇办事。
纪潇进屋,寻了个贵妃榻,懒洋洋地往上面一靠:“我爹自我出生那年,便从天下征及孤儿乞丐,甚至有些是从贫户家中买来的,且一年一年从未间断,至如今已经有十六卫中四支加在一起的规模。这些人全部受过严苛的训练,能扛住的便用心培养,实在没有天赋的,就会被培养成婢女或侍从。”
林今棠道:“他们为你而生。”
纪潇想说不是,张了张嘴又无词儿。
成康帝的确是这个目的,羽泽的所有人自小便为她而生,所以无论她是男是女,是成是败,都只效忠追随她一人,死都要将尸骨铺在她前面。
听起来可悲,但他们本是贫苦人,献出一份忠心,便可得一生温饱,死后荣葬,于他们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公平的,反而觉得荣幸。
纪潇能做的,也就是善待他们,对得起他们的忠诚。
这些暗卫早已知道纪潇的真实性别,却是训练有素,连多余的打量的眼光都没有一个。
林今棠以前不是没见过这些暗卫,但他们在京城有专门的驻地,并不日日在王府逛,所以如今他才真正感受到这支暗卫的训练有素。
他们进屋歇息,自有人替他们收拾行李。
纪潇好不容易不用摇摇晃晃,自然是好好逛了一下新家,舒展身体。
她不知哪来那么多的奇思妙想,一会儿想把后院空着的土地拿来种菜,一会儿又想在正院西边圈一块地养鸭子。
齐王要亲事农桑,那别人自然不敢劝谏说“不行”,自然是东西都给她备好,首先到手的便是一本农事的书。
林今棠以为她只是随口说说,谁知道她还真的认真看了一下午,书上甚至有些毛笔做的标注。
他便不打扰她,坐在她对面的榻上,看她看了一个下午。
第二日便有人把菜种和鸭崽买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