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听他说的话,”唐翎捂着胸口,对着秋岁道:“说他自己是‘旁人’呢。我拿他当自己人,他反倒不把自己当我的人。没准我在他心里也是个无足轻重的‘旁人’。”
唐翎嫌少有这样发脾气的时候,说话说到后来不像是生气倒像是娇嗔。秋岁有点想笑,但还是硬生生地憋住了。
“是,是,是他的错。”她一边哄着唐翎,一边对着唐樾吼道:“阿樾,还不快滚回来!”
唐樾犹豫了一会儿,转身往回走了几步,瞧见唐翎被他气得不轻,脸色难堪。心中又有了些懊悔,但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这个中郎将,多少个人盯着这个职务,你任是不任?”唐翎问。
唐樾看着她,没有说话。
“我费的心思,你还真是一点都不领情。”唐翎话说得很重:“你以为我是为了你?殊不知我是为了我自己。”
唐樾眼睛瞬间放大了下,就听得唐翎又道:“你若在奉宸卫中,以后能帮我许多。这些我都一一算计着呢。你若是争气,就给我混得好些。以后也好事事帮我。要你帮我,还委屈你了不成?”
唐樾摇头:“不委屈,应该的。”可他心中却清楚,这大概只是唐翎的一套说辞。
秋岁扶着唐翎:“公主,站了许久也该累了,去后院歇息吧。阿樾这孩子也是一时不清醒,你容他想想,他聪慧得很,你给他些时间他自己想通了便好。”
她扶着唐翎出了正殿,朝后院走去,,迈出门槛的一刻,唐翎装作不经意往唐樾那边望去,两人四目相对间,她恍然觉得这孩子的眼神却也很是成熟。
梁迢目睹了这一场有些激烈的争执,有些事她虽未参与,却也大概明白了这其中的缘由。
她走到唐樾身边,看见他有些出神。开口道:“你也算是个人才,竟然能这样同主子怄气。”
唐樾心不在焉地看了她一眼:“我并非怄气。”
梁迢面无表情思忖道:“景阳公主也是个人才,能忍受你同她这样怄气还没有罚你。”
听她说起唐翎,唐樾才正眼看了面前的人一眼:“你又知道什么,惠承宫中人之间的关系,你这样的人是不会了解的。”
梁迢讥笑道:“说得好像你很了解一般,听闻你也不过才来了几月。来之前不过是个熙淳宫的小杂种,同我又有什么不一样的?”
“我当然和你不同,”唐樾认真看着她,他直觉站在眼前的这个宫女面容虽美,心境却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他话也是说得很决:“至少我不会连自己腹中骨rou都不放过。”
梁迢脸色一变:“你又懂什么?”
“眼见为实,我无需懂什么。只是雨夜里已经看到一切。姑娘好手段,明明手无缚鸡之力,却能狠心抛却腹中骨rou,杀害宫中侍卫。如果我没猜错,那侍卫就是你未出世的孩子的父亲,杀夫杀子,真是厉害。只是,”他出言警告:“姑娘不要把这样的狠心和手段用在惠承宫中,我若发现你有任何对公主不利的举动,决不会轻饶你。”
“你在胡说什么?你何时看到我抛却腹中骨rou,不过就是在怡园……”她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像是已经被人误解了许多次,早已不在乎了一般,破罐子破摔道:“就算是又如何?”她露出挑衅的笑意:“中郎将大人,您不过再过三月就要从这惠承宫中出去了,而我却要长伴公主左右,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唐樾眼神瞬间暗了下来,他抬手,轻轻摩挲了一下自己的后颈,挑了挑眉,眸色很黑,含着笑意:“你可以试一试,看我能拿你如何?”
梁迢看到他这幅模样和在唐翎面前的那个人完全不同,连和刚才那个对着唐翎生气的模样也截然不一样。刚才的那个,是对着自己亲近之人生气的孩子,就算真说了什么唐突的话,也是可以被包容原谅的。可眼前这个人……
她突然觉得很是有趣,上下打量了一番唐樾,笑了笑:“中郎将大人,景阳公主知道您还有这样的一面么?”
唐樾轻声道:“与你何干。”
“当然有干系了。”梁迢舔了舔唇角,整个人向后倾斜,仰靠在一个架子旁。声音飘忽:“我早就说了,你同我没有什么不同。现在看来,你我根本就是一样的人。”
☆、认错
唐樾不再理会她的疯话,径直出了正殿。
梁迢眯着眼睛看他,却见他往后院的方向去了,她嗤笑一声,心知肚明唐樾要去做什么。
他到后院的时候,看见唐翎正站在石桌前练字。
唐翎这几个月字练得大有长进,已然让人难以辨别她的字和原身的区别,因此倒也不是很避讳众人。
她余光瞥见唐樾走进来的身影,可刚才的气还未消,懒得理他。
唐樾也不说话,静悄悄地站在她身旁,看她在宣纸上挥毫泼墨,目光注视得极为认真。
终究是唐翎没能抵住他这热切的目光,把笔一放,坐在石凳上,抬眼问他:“这番模样倒是很乖巧,怎么,刚才那张牙舞爪的狼崽子跑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