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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上的日光灯里结了一张小小的蛛网,但蜘蛛没有在家。
池清吐了一口气,感觉自己是个汽泡纸上的气泡,有只看不见的巨手把她“噗”地捏扁。
刚刚吃的药让她的痛觉麻痹,身体沉重,但注意力反而更准确更密集地聚拢起来。
聚拢在恐惧的余韵上。
仔细想来,这并不是她第一次见到这样“可怕”“惊异”“诡秘古怪”“匪夷所思”的……动物。
她也曾目睹一只蜜色小猫化成魁梧的雄狮。
也曾亲见名为“貘”的动物一口吞下破坏梦境的入侵者。
但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当她看着那些事情发生的时候,并没有感到太多意外,更不用提害怕,忐忑,恐惧……
就像——
就像她早就见过。
早在更久之前,她就对这样的场面习以为常。
……是不是自己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
但为什么这一次会毫无征兆地心慌害怕?
池清在狭窄的病床上蜷缩起来,感觉自己仿佛是一粒落在鼓面上的豆子,每一次敲击带来的震响都让她颤抖不已。往日的冷静迸裂飞散,引以为傲的记忆力无法成为勇气的支撑;她试图理清这一切的脉络,找到此刻深植在自己身上的恐惧的根源——
但抓不住,找不到,理不清,那点难以言表的惆怅盘根错节,刮擦膈膜,缠绕血管,汇入神经。
池清又吐了一口气,但她的苦闷不存在于肺腔,再沉重的呼吸也没法将之排空。
刚才走廊里闹哄哄地吵过一阵,好像是郑婷的父母来了,哭天抢地;然后又慢慢安静下来,也许是被告知他们女儿已经脱离生命危险。
这让池清更不敢告诉家里父母,自己遭遇了足以上社会新闻的车祸。
她不想看到他们陷入同样的悲伤和担忧,这样的情绪并没有任何用处。
池清转头看了看旁边的手机,屏幕暗着,没有人在这个时间想起她。她的通讯录上也没有一个名字,可以在这个时候让她点开,听她语无lun次,颠三倒四地诉说这一段遭遇。
相识多年的大学学长也许可以,但他也说不出安慰以外的话。
那又何必再多拉上一个人为自己担心?
池清长长地吐了口气。
——她的脑海中突然浮现了一个名字。
但那个人……非亲非故,更没有义务要听自己说这些废话。
池清迟疑了一下,犹豫着朝手机伸出手去,几乎同一瞬间,屏幕亮了,一声提示音跟着响起。
对门:池小姐,刚刚你有个快递送到家门口,送货员放下就走了,我看楼道里人来人往,就暂时替你收进来,等会儿麻烦你来我家拿
对门:哦,现在开始下雨了,我刚才看见你客厅的窗户还开着,客厅里应该没有怕水的东西吧?
无鱼:……谢谢你
无鱼:我也有事要跟你说
对门:?
解释这一番起因经过大约用了500字。池清原本想发语音,但她怕自己一张嘴,就克制不住声音和情绪,最终还是耐着性子一个字一个字地输入,然后发送。
说了郑婷的魔法油,说了这些天突如其来的好运,说了追来的黑狗……以及那个魔术师教给她的,“对付小动物的方法”。
对门:……
对门:池小姐,你现在在哪?
对门:发个定位给我
对门:快点
无鱼:我在医院,怎么了?
对门:快点,定位,我过去找你
池清愣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发送当前定位。
对面又发来一段文字,字数略多一些,池清才刚看了一眼,病房门突然被打开,一个护士推着小推车从外面进来。
“803,池清,换药。”她在口罩后简短地说,声音和身上的制服一样毫无生气。
池清应了一声,放下手机,从床上坐起来。
她看到墙上映出自己的影子:头发蓬乱,病号服松垮垮的,整个人看上去像一坨被挤坏了的nai油裱花。
……如果等会儿对门邻居要来的话,自己这幅样子可不能见人,池清想。
然后她一斜眼,看到打在墙上的另一团影子。
模糊又浅淡,仿佛只是一片shi濡的水迹,稍微吹会儿风就能把它蒸发。
……这是护士的影子?
池清下意识地抬眼去看护士,然而对方的大半张脸都蒙在口罩之后,只露出一双有机玻璃似的眼睛。
池清甚至感觉不到她的视线。
护士从推车上取下一个托盘,一步一步朝病床过来。
……感觉不太妙。
池清莫名想起刚才在地铁上,那个魔术师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他们马上就会过来处理”。
“刚才给我上药的是小王姐姐,”池清随口编了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