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能安心?
“荆望。”林诗懿看了眼紧闭的门窗,从缝隙里透出的一抹赤金判断出乌金将斜,“今晚你想个办法,带我偷偷摸回将军府去。”
巡夜的更夫敲响了手中的梆子,夜色已深;定北将军府邸的书房内门窗紧闭,灯火通明。
所有的宣纸都被碳灰涂抹过,再由林诗懿仔仔细细地誊抄下来。
不管是林诗懿还是齐钺,都不是能瞧懂账册的人,最后还是只能交到了老管家的手里。
“管家,你再瞧仔细些。”齐钺面上焦急,可这话还是得缓着说,“慢慢瞧,千万别弄错了。”
“侯爷,老奴当年十几岁就进了侯府,从一个记账的小账房做起,帮着之前的老夫人记两笔府里的支出。”老管家双手奉上账册,紧张道:“如今,老奴入府都快要五十个年头了,这账册老奴也看了快五十年,如何会看错。”
齐钺接过老管家递回的账册,双手有些颤抖;他不敢相信,这一切竟会如此简单。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本“账册”虽不完整详实,但已经有许多细节证明户部有大量本该用于北境军军粮的银子流入了一个大家都很熟悉的地方——
凤鸣阁。
荆望弄不懂这其中的要害,但他能从房中凝重的氛围里读出这事非同小可;他刚要开口,却是林诗懿率先打破房中沉默——
“你们都先下去罢。早些歇下,明儿个有得要忙活。”
“我……”
荆望还想说什么,但林诗懿没有给他机会。
“康柏是黑是白,明儿个大抵就有结果。”林诗懿瞧了眼荆望,“你相信康柏,也要相信你家侯爷。”
“懿儿。”所有人都退下后齐钺才开口,“我没想到,自己苦寻无果的东西原来一直就在自己身边,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不重要。”林诗懿站在案边,没注意自己的手按在那一叠被涂满煤灰的宣纸上,“你明日去查抄凤鸣阁的结果才重要。”
“你也支持我去查抄凤鸣阁?”齐钺意外道。
他从管家口中得知事情的那一刻恨不能立即叫卫达点人冲去凤鸣阁,但他到底还是忍了。因为之前御前失态已经给帘幕后的黑手留下了把柄,他不能再有一点疏忽。
齐钺拉过林诗懿的手,从袖口扯出一截衣衫的里衬,仔细替林诗懿拭去手上方才不经意间蹭到的碳灰。
“我以为你一定会拦着我。”他恹恹道。
“隗都的城防与治安由神策营与京兆尹联合拱卫。”林诗懿的声音很冷静,似乎早就猜到齐钺有此一问,“你若是想违反祖制,越过他们去行事,自然是不妥。”
可若是不越过还能怎么做?
查抄一家民办的声色场所算不得什么顶天的大事,齐钺不是没有想过,去循例递折子,或是干脆亲自到御前去求一道圣旨下来都并不困难。
可难的是他虽然位及侯爵,说出去是响当当的定北大将军,可到底不在京中挂职,若是按常例走,最后定然躲不过会有神策营的人参和进来。
神策营那些花架子少爷兵没什么用便也罢了,麻烦的是能进神策营混资历的少爷们多少都是和隗都城内各大世家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亲戚。
既然幕后之人能在大理寺狱的天牢里杀人,自由来去,想必已是手眼通天。那这事若是惊动了神策营,难免不会走漏风声。
到头来,教他竹篮打水一场空。
明着来不行,他也想过暗着办。
凭他身边定北大营带回来的近卫,偷偷掳走一家青楼的老鸨和几个管事实在易如反掌。
可明面上的事一旦被抹在了暗地里,那之后不管得到何种证据,再想搬上台面来就难免被有心之人诟病。
北境大营的事他可以不顾身家性命地去查,为的就是要让一切都暴露在阳光之下,既然都做了,他就不允许真相带有瑕疵,不允许有人借题发挥刻意再诋毁死者半个字。
齐钺思忖着,还是林诗懿开了口,“这事儿要查,就要光明正大的查,半点话柄也不能给人留下。不止要查,还要干净利落,不准任何外人插手。”
齐钺闻言抬眸,盯着林诗懿的眼神既是安慰也是感激。
不管分开怎样遥远的时间与距离,林诗懿终是这世上最懂自己的人。
“我有办法。”林诗懿低声道。
当两人携手走出书房的时候,子时都要过了。
因为不知道还要不要送林诗懿回相国府去,荆望守在门口没有走。
林诗懿看见外人,立马羞赧地想抽回被齐钺攥着的左手,齐钺却反手一扣,将那只纤纤玉手完全的包覆在了自己那只覆满薄茧的大手中。
他瞧了眼荆望,明白过来对方的意思,跟着他再垂眸瞧着林诗懿,“今晚,你还走吗?”
林诗懿闻声抬眸,撞进齐钺温柔又带着点哀求的眼神里,她能感受到齐钺手心里的薄汗。明天的一切对齐钺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