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岚以一种近乎逼视的眼神把他望着, 目光灼灼,好像早已把他的那些拙劣伎俩看了个透彻。
他不大有底,话还未说出口,心里已经先虚了三分, 斟酌了片刻,方小心翼翼问:“是谁?”
乐岚支着下巴,打量了他好一会儿,故作神秘道:“你猜。”
李未阳干笑:“这让我怎么猜的着?”
他一面说,一面察言观色,留意着她面上表情的细微变化, 以便确认究竟是玄商兜了他的底,还是这丫头自己起了疑心,故意借玄商的说辞来套他的话。
从他方才微不可察的那一下僵硬里, 乐岚便断定了此事有鬼。
那个带她出湮海的人绝不是玄商, 虽然不认得那人是谁,但她料定, 这件事情和李未阳脱不了干系。
他做什么要瞒着她呢?
见李未阳始终是一副死鸭子嘴硬的模样,她有点气不打一处来,拉着脸说:“巧了, 我也猜不着。”
说罢, 带上红蟹沿着山路上去了。
她这脾气说来就来, 李未阳傻在原地, 红蟹路过他身边时, 谨而慎之地绕开他周围三尺, 远远的走了,惹得殿下不高兴的人,它也要离远点才好。
“阿玥?”
他在后面叫了一声,盼望着能得到点回应,乐岚的步子稍顿了顿,而后头也不回,继续走了。
他心里刚刚冒出一点可以盼见的喜意,顿时又给掐灭了下去。
山上的小木楼里,乐岚靠窗坐着,把一根树条反复折来折去,对着空旷的云天发呆。
李未阳轻手轻脚地推开门,先试探性地咳嗽了一声,见她不理,只得走上前去,讨好地笑了笑:“看风景呢?”
没有得到回应,他掇了条板凳,在她身边坐下,瞧了她一会儿,问:“生我气呢?”
乐岚把头别到一边,不理他。
李未阳叹了一声,寻思着该怎么哄她这小脾气。
带她离开湮海时,途中乐岚醒过来了一次,也许就是那时给她发现了端倪,气的无非是自己的猜测得不到证实,从他这里又探不出口风。
他如何不想告诉她自己的原身,从此再也不须为神族与凡人之间的身份之差而担忧,可他的身份眼下实在不便说出来,姑且能瞒一时是一时,即便因此要受些委屈,他也只能将就着。
他捏住乐岚垂在腰间的长头发,轻轻拽了一拽,柔声劝道:“事情已经过去了,只要人没事,能安安稳稳地出来便好,何必计较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乐岚的头发被他拉扯着,又酥又痒,她终于肯赏他一个正脸,板着脸道:“我觉得有关紧要。”
他只得妥协道:“那好,等到时间空下来了,你想查我就陪你去查,不查到真相大白就不算罢,怎么样?”
乐岚仍不肯罢休,继续逼问:“现在不就有时间么?”
“现在还有一堆事情没有处理完呢,哪里有时间?”李未阳掰着手指头,一样一样的给她数:
“一则,你昏过去了这么久,侯府里我托谢小姐照应着,暂时无事,可你总得回去露个面,侯爷和夫人才能放心;
“二则,我听玄商上仙所言,你与丹渚还有那个什么炎龙神之间的因缘纠葛还未了结,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尽快从中脱身,免得越陷越深。”
“三则……”他视线一转,故意把这句的中间停顿得久了些,等到乐岚忍不住要发问时,才弯了弯眼睛,笑道:“三则,马上就是三月底了。”
他与乐岚的婚期,便定在四月。
乐岚一怔,这才想起来,还有婚期这一茬。
李未阳垂眸把玩着手里光亮如绸的柔软长发,嘴边的笑意止不住的漾出来,她看着他笑,胸口的气愤顿时被羞赧堵了下去。
她以前是心心念念记挂着成亲的那一天的,可当这一天眼看着就要到了时,她怎么觉得时间过得这么不真实呢?
李未阳玩了一会儿她的头发,见她面上的颜色和缓些了,又温声哄道:“阿玥,你的原身是什么样子的?让我看看罢。”
“我的原身……”乐岚仿佛想起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默默垂下了眼睛,道:“不好看,是黑的。”
小时候她刚被带回南溟时,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听说族里的小帝姬回来了,纷纷赶来围观,有人看着她眼睛的颜色,猜测她的本体:
“小帝姬这么漂亮,肯定有晶莹剔透如玉的鳞,璀璨明亮淡金的角,就像天上的月亮一样,温柔皎洁。”
后来,乐岚禁不住他们的央求,变回了本体,她有深沉漆黑如墨的鳞,绚烂夺目灿金的角,威猛有力钢铸的爪,行动间带起滚滚雷电盘旋在她周围,如同天上的开阳星一般,气势雄浑。
一群小孩子在下面看傻眼了。
方才夸过她的那条小龙咳嗽一声,试图弥补方才的童言无忌,又说道:“哈哈哈,帝姬这么霸气威武,一看就是乐昀帝君的亲女儿!”
乐岚默默地化回了人形,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