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走,她连个愁闷之时倒倒苦水的对象都没了。
他在信上说要回去修整事务,乐岚却隐约记得,斧师山的事务无论大小是从来不让他经手的,他回去修整哪门子的事务?
昨夜侥幸发现了天命司的玄机,她原计划着找个时间到南渡桥去,同重钧探讨探讨,商议下一步的行动,眼下人去船空,她连话都没处说了。
乐岚将信纸折好收起来,头一次尝到了寂寥的滋味。
当晚,她又化成飞蛾,悄悄飞进了相府。
这一次她分了一半的神识在上面,不会像上次那样只能旁观,除此之外做不了更多,她不但能看能说,必要时刻还可以化作人形,免去了许多麻烦。
她照旧飞过窗子,停在他面前的纸上,李未阳放下了笔,微微有些诧异。
飞蛾大多数寿命极短,活不过三朝两暮,这只蛾子格外长寿些。
他觉得有趣,拿笔尖在它身上戳了戳,把白蛾点成了黑蛾。
乐岚被他糊了一身的墨水,却也不恼,静静趴在一边,看着他铺纸研墨。
她挺喜欢李未阳安静的样子,可偏偏大多数时候他并不怎么安静,像现在这样静静练字的时刻不可多得,她一边望着他的侧颜,一边琢磨着自己的心事。
她不想对他隐瞒自己的身份,却怕他听了一时受不住,每每按捺不住想要说起时,最后都打了退堂鼓。可她现在既然恢复了真身,两人的婚礼就在年后,她总得让他知道自己娶的究竟是什么人。
他喜欢的是冷玥,能接受得了原本无比熟悉的人忽然变成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模样么?
简而言之,他能接受得了自己的真身么?
发愁。
她惆怅了一会儿,回过神时,抬头却见李未阳正盯着自己发呆。
一人一虫对视着,谁也不知对方在想些什么,沉默了片刻,乐岚振翅飞到了他脸上,拖出一道长长的墨迹,以此发泄自己的不满。
李未阳伸手捞了个空,灵力化成的飞蛾敏捷非常,以他的身手根本抓摸不着。
乐岚飞累了,停在桌角上歇息,手伸过来时也未躲,李未阳将她捉了过去,看着躺在手心的小虫,忽然伤感失笑:“我竟沦落到同一只虫子相伴取乐的地步……”
乐岚一怔,被他这说忧伤就忧伤的情绪吓着了。
她变成飞蛾只是觉得好玩,不知哪个地方触动到了他脆弱的神经,他感伤了片刻,便将她放回桌子上,起身回了内室。
她踌躇了一会儿,还是跟了过去,等他入了眠,从帐上下来,摇身化作了人形。
想撬李未阳的话,比从石头缝里撬猴子还难,不过没关系,她有的是办法让他开口。
她默念了个口诀,榻上的人眉头不安地一蹙,又缓缓舒开,陷入了冗沉的梦乡。
清醒时问不出来的话,在梦里说也一样。
59.梦遗
这里是一道开满山花的小山坡, 夜色如水,星野四垂,李未阳尚不知自己从何而来,忽然便出现在了山顶,神色有些茫然。
乐岚悄无声息地现了身, 在他身边坐下, 问:“在想什么呢?”
梦中人往往是不知道自己在做梦的, 他此时还不大清醒, 没了平时巧言令色的掩饰, 微微笑道:“想你呢。”
做梦的好处之一便是, 再聪明谨慎的人, 在梦幻之中也会身不由己地忘记防备,甚至忘记身份,离开那些杂七杂八的纷扰事,只剩下心中最直白最真挚的感受,是探查秘密研究人心的不二之选。
引人入梦于常理而言是不合规矩的, 若是在梦里偷窥别人的隐私,那更是一件缺德事, 她特意编织造个梦境, 只是想借此机会打开各自的心扉,顺便试探一下李未阳的反应。
她托着腮, 半哄半骗地问:“白天在想什么呢?”
李未阳看着她, 眼光脉脉温情依旧, 道:“想你呢。”
果真是在想她, 至于这么愁眉苦脸的么?
她瘪了瘪嘴,问:“都想了我什么?”
他没有言语,轻轻按住了她的头,在脑门上一点,“想你这里都在想些什么。”
乐岚被他点得脑子里一懵,他的脸庞近在咫尺,目光炯炯仿若洞烛,她没来由的泄了气,声音低了下去:“我也在想你啊。”
李未阳凑近了些,手撑在她腰后的草地上,问:“想我什么?”
“想你……”
等等,话题怎么又带到她身上了?
她险些着了他的套,急得一挺背,后背却撞到了他胳膊上,李未阳顺势把人揽到了怀里。
他在梦里无疑大胆了许多,两人第一次离得这么近,乐岚一时间有些不大适应,浑身的骨头都在闹别扭,偏偏李未阳还不肯安分,把下巴抵在她肩上,呼吸清晰可闻。
她被那温热的气息一扫,顿时起了半边身子的鸡皮疙瘩,正要把他推远点,他忽然凑到耳边,低声叹了一句:“眼看着我们成婚在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