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后的事情到底纸包不住火,皇后这便反应了过来,要请她去喝茶了。
那日到家后,她同冷夫人简略提了一提,只言自己似乎撞见了什么不该撞见的,怕皇后找她问话,隐去了所听谈话的具体内容不提。
冷夫人深谙宫廷之道,安抚了她一番,要她无须担心,皇后果真追究起来,从容应对便是。
她也设想过在家称病,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回避传诏反倒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做贼心虚似的,不如应了诏去。
毕竟皇后只知她到过玉藻宫,却不能断定她是否真听到了什么,只要在对答中留些神,仔细别露了马脚,倒是没什么大的风险。
她揣着一颗四平八稳的平常心上了轿,到宫入了朱明门,前面领行的宫娥却并未往玉藻宫的方向去,兜兜转转,绕了几道门,却越走越偏僻,她晕了路,走着走着便不知身在何处了。
绕过几道殿门,前方有一座小小的凉亭,亭子不大,建得却极高,四周笼了防蚊的纱幔,薄纱迎风而动,好似飘在空中。
乐岚被领到了亭下,为首的女官向亭上通报一声,侯立在旁。
这是要她自己上去?
她向左右瞧了一眼,见宫人都不为所动,便抬步上了台阶,在纱幔外停住步子,行了礼,道一声:“臣女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
帐内轻轻飘来一句“郡主免礼”,纱幔揭开,皇后带着两分病容,正斜倚在阑干上。
赐了座,她挥一挥手,屏退了随侍的女官,亭中只留下了她与乐岚二人,乐岚忽然意识到,皇后的目的恐怕不仅仅是试探这么简单。
“前日郡主来时,本宫抱恙未能接见,让郡主白走了一趟,实是过意不去。”
她道:“臣女愧不敢受,娘娘凤体可还安康?”
皇后道:“病去如抽丝,这两日好了一些。”
来往寒暄了两句,皇后转着手中的白玉扇柄,忽然问:“郡主与丹渚真人此前可是旧识?”
乐岚微微一震,好端端怎么说到了丹渚?
她说了声“不是”,皇后闻言,神色缓和了两分,道:“有一样事情,同郡主有些关系,只是不知郡主是否知情。”
她问:“不知娘娘指的是什么?”
她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不论皇后如何发问,都能应答自如,等了片刻,皇后缓缓启了唇:
“许久之前,曾有些人在京散布谣言,诋毁侯府,只可惜陛下不问政事,这些年来竟未还侯爷一个公道。”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此时重提意欲在何?
乐岚道:“京中早有流言,娘娘曾有教诲,对此无须耿耿于怀,臣女一直谨记在心。”
皇后笑道:“郡主聪慧,自然不需要本宫教导些什么。”
稍停一停,却敛了眉,忧道:“只是,本宫后来又耳闻,有人竟擅将郡主及侯爷诋作妖邪一流,欲除之而后快,其居心不可谓不险恶。可偏偏这人身居高位,极得陛下宠信,寻常人难以撼动他分毫,如此妖言,若当真蛊惑了圣听,岂非无妄之灾?”
话到这里,饶是反应再迟钝的人,也该明白皇后的意思了。
妖言惑众,用心险恶,身居高位,极得隆宠,就差没把丹渚两个字安上去,昭告天下此人是个没安好心的大jian贼了。
丹渚用心险恶不假,想除她而后快也是真的,只是他针对的分明只有自己一人,如何到了皇后口中,将冷将军也一并捎带了上去?
她一时出神,没有言语,皇后便将她的走神当成了畏惧,温言安抚道:“本宫虽在后宫之中,无权过问前朝之事,但事关重大,本宫定不会坐视忠良蒙此诟病,郡主还且放心。”
乐岚一直以为,丹渚与皇后之间关系匪浅,即便不是同一个立场,中间也有些藕断丝连的牵扯在内,可听她现在的这番言论,字字句句都把丹渚往风口浪尖上推,分明是起了内讧了。
她方才把冷将军一并说上,不过是想让丹渚罪加一等,最好让整个定边侯府全记恨上他才好,而后在千钧一发之际,轻飘飘地抛出一根橄榄枝,推了一把丹渚的同时,还能顺带拉拢人心,这招偷梁换柱借刀杀人用的不可谓不妙。
只是,她因何忽然忌惮了丹渚呢?
每有旧帝驾崩,新帝继位之时,守护帝脉的正龙便会现身,丹渚接近皇帝,无外乎是打着龙神的主意。
皇后此前既然能助他一臂,代表也不是多在意丈夫的性命,二人之间似乎并没有什么权益上的矛盾,如何相安无事了二十年,此时却起了冲突?
她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左右皇后和天命司不是一心,这是件好事,而今只待七月十五,若计划无误,一切便能水落石出了。
43.中元(一)
晨露初晞, 日照林梢时,李未阳到了怀贞坊, 拾步上阶, 轻轻叩了叩安国侯府的朱漆大门。
门开了道缝, 从缝里探出一张泡钉似的肿圆脸,有些眼生, 估摸是个新来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