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
唐恪辛对自己的同居室友这么招呼道。
在他脚边,是一具具倒伏的——尸体。
吃人的世界
如果有人在你面前杀人了,你会有什么反应?
选择一,尖叫逃跑,一般建议女士选择该选项。
选择二,奋勇上前,力擒歹徒。该选项不建议一般市民选择,请顾虑您的家人。
那么,陈霖是怎么做的呢?他只是很正常地回应了唐恪辛的那声招呼。
“你也早。”
下意识地这么回答之后,陈霖才反应过来。现在在这满是血腥味的屋子里,根本不是闲适地招呼早安的时候好吗?
他眼角扫视着那些地上的不明尸体,脚跟微微后撤一步,不动声色地试探道:
“你在这里干什么?”
要是唐恪辛回答他——没干什么,看看风景,杀杀人。无论他下一句说什么,陈霖都会立马出门开溜,他可不想尝尝那把长刀的滋味。
“工作。”
出乎意料的是唐恪辛收起长刀,向陈霖走了过来。
这时候他身上已经没有了刚才出刀时的那股杀气,就像一个再正常不过的普通人。陈霖紧绷的神经也稍稍放松下来,他这时才有空注意到唐恪辛周边的其他幽灵。
那些比他早到的幽灵几乎就无视了满身血腥的唐恪辛,他们蹲下站起,收拾烂摊子——这一地的断肢和残尸。
“你们的工作是清理他们,而我的工作是收拾他们。”唐恪辛走到陈霖身边。
他指的是这一地的尸体,陈霖注意道说“他们”的时候,唐恪辛的语气中并没有带有任何特殊意味,就像是指的一个毫无生命的机体一样。
陈霖再看向那些和他一样接下清洁员工作而来的幽灵,他们面无表情,机械式地重复着手中的工作,打扫清理这个满是血迹的房间,并搬走尸体。
他马上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在这边闲站着和唐恪辛聊天,而是该去履行自己的工作。
“你去吧。”
唐恪辛在他身后说了一句,等陈霖再转身去看时,已经只看到这个神秘室友离去的背影。
他为什么要杀了这屋子的人?
这些尸体又是为什么会变成尸体,他们原本也是幽灵吗?
这些疑惑掩藏在他心中,无人回答。然而最让他心底隐隐不安的是,这满屋子的清洁员没有一个对唐恪辛杀人的场面感到惊讶,甚至连半个表情都欠奉。就像是对这个随时都会有生命去世的世界感到习以为常了一样。
他们没有情绪,没有情感,哪怕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估计这些幽灵也不会有太大的反应。
他们只是机械式地活着,或者在一开始的时候,这些幽灵的确有抗争过,有想要重新证明自己还是个活人。但是长久以来在这个地底世界的生活,一丝丝地磨灭了他们的意志。
他们开始认命,索性将自己当成一个真的幽灵。陈霖弯下腰,去抬起一个尸体。它是冰冷的,但是却还带着些微的温度,那是鲜血喷溅出来时的余温。
看着些匆匆而来,搬运着尸体的清洁员们。陈霖突然觉得比起躺在地上的这些尸体,那些幽灵才更像是尸体——活生生的尸体。
这个地下世界会吃人!
它悄悄地,无声无息地,将这里住户们的生存意志给泯灭掉,让他们活着却体会不到任何属于生命的意趣。这才是最可怕的,比唐恪辛那把锋锐的长刀可怕多了!
杀人于无形,抹灭意志的死亡。
杀人于有形,了断rou体的死亡。
这两种死亡,究竟哪个才更可怕?
陈霖没有去想,也没有余地去想。在这个地底世界生存,在掌握它的规则之前,他必须忍耐。忍耐这压抑的氛围,忍耐随时可见的死亡,忍耐这里无时无刻不存在的生与死。
在这里生活了一周,但是他才窥得这个庞大地下世界的冰山一角。这里究竟有多少幽灵,究竟是谁在管理着这群幽灵,他们苟延残喘的意义又是什么,唐恪辛为何会在这里大开杀戒,像他这样可以佩刀杀生而不受管制的幽灵又还有多少?
一切的一切,都还是一个秘密。
似乎是想得太专注了,陈霖脚下一个趔趄,手里搬运的尸体掉下来了一些。与他合作搬运的那个幽灵抬头望了他一眼,眼神幽幽的,并没有指责,却比被人瞪着还要难受。
歉意地笑了笑,陈霖扶正尸体。在这一过程中,他不经意间抬头看了眼手中这具尸体,正好看清它的容貌。这是一个还很年轻的女孩,本应是青春昭华的年纪,却已经变成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它半睁着的眼瞳里布满血丝,死死地盯着陈霖,似乎是在无声地质问。
为什么我会死?
为什么你还活着?
为什么死的不是其他人!
这张饱含不甘,浑浊而恐怖的眼珠,就这样直直地看着陈霖。直到将它丢进麻袋,被别的清洁员运走,陈霖都仿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