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再次睁开眼睛,已经夕阳西下。
她醒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左虞, 四周看不到人影, 心里一慌,猛得坐起来的时候, 才听到身子底下传来一声忍痛的呻yin。
云初吓了一跳, 赶忙往身边挪开, 她记得他的胳膊是受了伤的。
移开之后,左虞也没有醒来, 两道剑眉皱得紧紧的, 脸色也不太好看。云初推着去唤他, 触手却发现他身上的衣服全都裂了道道口子,一抬手, 手指上的颜色刺眼夺目。
左虞今天破天荒没穿红色,里衣和外袍都是一身黑缎锦,刮花了外面的衣服,露出里面的还是黑色的, 即使染了血,也看不出,反观自己,衣服还是那身,连个划痕都没有。
云初跪坐在旁边,看着昏迷不醒的左虞,趴下身来靠在他身边小声啜泣,热热的眼泪全滴进了左虞的脖子。
哭了一会儿,她开始动手解他的衣裳——得看看伤得严不严重。
毫无意外,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末了还给她当了rou垫子,身上能有好的地方才怪,除了她呆过的胸膛还是一片洁净,其他地方都是被尖锐的树枝与锋利的石头棱角刮出的道道血痕,尤其是胳膊,本来就有刀伤,再经过重重的坠地,此时正以奇怪的姿势贴在地面上。
云初站了起来,活了十八年来,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为自己会医术而感觉喜不自禁。
这个地方是个山谷,他们刚好落在了河流冲出来的浅滩上,有山有水的地方,肯定有药草的踪迹。
云初环顾四周,捡起了一根树枝,左虞旁边写了一行字交待去向,以防他醒来见不着人离开。
左虞在她走了好一会儿后才渐渐转醒,醒来便看见她写得那几个字:“采药,速归。”
这等荒郊野外,以树枝为笔,沙地为纸,字竟也写得如此端正秀气,以他这个角度来看,行距与左右,竟也是对得工工整整的。
左虞:......
他开始怀疑云初在看见伤痕累累的自己后,到底是哪里来的闲心还去写研究书法的。
日头彻底落下,天边还剩一丝光亮的时候,云初终于按着自己一路标的记号回来了,此时的她着实端不起来十来年的礼仪教养,因为要捆药草,她的裙子下摆被她撕了几条下来,看起来不lun不类的。
这也没什么,当在看到左虞醒来好端端的坐着的时候,她几乎是小跑着扑了过来,跪坐在他身边,激动又紧张的看着他,眼睛一热:“你终于醒了。”
左虞心情很好:“嗯,醒了。”
接下来时间,云初像只小蜜蜂一样,围着左虞四周转悠,用石头碾碎的药草敷在他的伤口上,敷一个便要抬起来头来问一声疼不疼,如果他说不疼,她便弯着嘴角小心翼翼,如果他偶尔作弄她说疼,她便如临大敌一般,动作轻得不能再轻。
大大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在意和关心。
左虞的那个心啊,就如同身边流经的沅江水,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在看不见的江底,咕噜咕噜的冒着泡泡,软得一塌糊涂。
危难之时,有个女人愿意跟你说绝不独活,这得是多深的情意啊,左虞望着地平面上最后那一道光,美滋滋的想。
然后天黑了,他看不见了,陡然发现,河滩上没生火。
黑夜里静静相坐的两个人,一个有些尴尬,一个有点理所当然。理所当然的是,自然是独自沉浸在美梦中的左世子。
他咳了一声,努力降下音调:“天黑了要升火,你知道吗?”
云初十分不好意思往那边看了一眼,小声答道:“知道。”
左虞心里嘿了一声,还没说下句,便又听得她弱弱的说道:“可是我不会。”
......
左虞被云初扶着一步一步折干树枝的时候,心里还是温柔的,等火升起来,她又用那种嗷嗷待哺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时候,他又极其自觉的单手拿枪捉鱼架在火上烤。
看着云初小口小口的吃着鱼rou,他无不感叹的想,能者果然多劳,太出色也是一种负担。
吃过左世子烤的,云初从刚刚拾过来的柴火中挑了几根笔直的放在一边,然后坐到了左虞跟前,往天上一指:“世子快看,今天的星星好亮。”
趁他抬头的时候,她利索下手,把他的胳膊接了回来,左虞一声闷哼锁在了嗓子里,回头恨恨的瞪着始作俑者,后者小心翼翼的用Jing心挑选过的木头,把他的胳膊系上布条再固定好,完成一切之后,她才如释重负,笑得明亮:“幸好世子身强体壮,一般人的话,这会儿早就发起高热了。”
左虞朝她伸出手,示意她扶他起来。
黑夜里,他一手拿火把,一手牵着她的,一步步带着她往半山腰走。
云初在他身后踩着他的脚印,他的脚太大,容下她两只脚也绰绰有余。前面的人专心探路,后面的人玩得乐此不疲。
左虞吓她:“山里晚上有蛇、有猛兽,你再闹出动静,一会儿爷可救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