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杂陈。
高仪怀孕了。
这意味着即将有一个和她同母异父、或许还长得和自己有点像的小生命即将降临。
一股难以言说的喜悦和感动伴洪水般猛然冲破闸门,涌进了心里的每一个角落,胀胀地发酸。
血浓于水,即使只是一半的血脉亲情都能有这样的奇异力量。
而排山倒海的喜悦过后,陆容予又清晰地听到脑中的某一根弦“啪嗒”地一声断了,发出一声狰狞刺耳的声响,像卡带的录音机退休前的最后一声悲嚎。
没有可能了。
虽然她很喜欢王瑞达,但内心里好像始终还是希望高仪能和陆昱兴复合的。
可是高仪有了王瑞达的孩子,说明她和陆昱兴再也没有可能了。
眼前的屏幕忽然像蒙上一层纱般模糊起来,她长长的睫毛缓缓地扑闪,在反应过来之前,一串冰凉的泪珠已顺着脸颊滚了出来,饱满沉重的一滴笨拙地砸在手机屏幕上,绽开成一小滩水渍。
陆容予慌忙暗灭屏幕,用手把泪水抹去。
那个赞最终还是没有点下。
当晚,陆容予梦见了陈淑琴。
梦里,陈淑琴又躺在那张藤椅上,而她就像小时候做过无数次的一样趴在陈淑琴的腿边,听着外婆讲年轻时的故事,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慈祥。
“阿婆十六岁的时候认识你阿公,十九岁生了你大姨,二十五岁又生了你妈妈。囡囡、妈妈、大姨和外公和是阿婆生命里最重要的四个人,可是阿公没福气,走得早,现在阿婆只希望能看见囡囡、妈妈和大姨过得幸福,阿婆就很开心了。”
“阿婆放心,囡囡会好好读书,我们都会很幸福的!”
……
陆容予这几年间梦见过很多次陈淑琴,梦境大同小异,无非是想起一些陈淑琴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或是两人相互陪伴的场景,她为数不多的和陈淑琴一起的记忆总是很温馨的。
但这次梦以后,陆容予忽然发现自己没办法静下心来学习了。
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情况。
以前即使是寒暑假,她都能心如止水爬地在书桌前,一坐就是大半天,但最近即使在教室里上课也会时常跑神,就连程淮启给她讲题时都做不到一心一意听讲,不知不觉就开始神游发呆,常常要等他再讲一遍甚至三遍才能听懂。
效率前所未有地低。
难道说上次一生病,连带着学习能力也退化了?
可是陆容予越是想静下心来学,就反而越静不下心来。
这个恐怖的事实让陆容予又怕又焦虑。
程淮启、卢燕甚至陆昱兴都察觉到了陆容予最近的状态变化。
但大家都不知道具体问题究竟出在了哪里。
她和程淮启的“地下情”发展稳定,卢燕也没有强硬阻止,学校里没发生什么大事,家里也都是风平浪静,光是因为生病落下几节课的话,实在没有理由状态下滑那么严重。
陆容予自己似乎迷迷糊糊地知道一点原因,但她并不想和任何人说。
她总不能逼着高仪把孩子打掉,立刻来和陆昱兴复合吧。
她还是希望高仪能幸福的。
只是她总得需要一定时间来接受这个事实。
过了几天,陆容予的状态渐渐回来了一些,虽然没能像以前那样高效,但比之前几天浑浑噩噩的状态要好上不少。
期末考很快如约而至。
陆容予虽然有心理准备这次会被挤出前十,但实在没料到自己会一举掉出前三十。
看到卢燕发来的表格上那个被标红了的36时,陆容予的心“咯噔”一下,瞬间吓得连眼泪都忘记流了。
表格上的批注显示,红色代表退步巨大。
陆容予还没想好要怎么开口告诉陆昱兴这个令人沮丧的事实,卢燕的电话就已经打了过来。
两人正无声地吃着晚饭,陆昱兴的电话突然响了,陆容予心里一紧,然后果然听到陆昱兴说:“你们卢老师。”
陆容予垂眸,放下手中的筷子,专心致志地听着陆昱兴接电话。
虽然她听不到电话那头的卢燕在说什么,但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告诉陆昱兴自己退步很大。
挂了电话,陆昱兴的表情有些微妙。
“小予。”
陆容予抬头看他:“嗯。”
“你们老师说你退步有点明显。”
陆容予点了点头:“我下午收到成绩了,准备吃完饭跟你讲的。”
看着女儿面无波澜的样子,陆昱兴皱了皱眉,更加确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有些犹豫地开口问:“你跟那个男生还联系吗?”
陆容予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那个男生”指的是程淮启。
这要她怎么回答?
就算她和程淮启还联系,成绩退步也跟他没有任何关系呀。
要是没有他,她还指不定会退步更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