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杳将落到半路的手抬起,叹了口气换了个地儿,不是很明白她还能怎么让棋。
净虚真人对此言之凿凿,道是谢杳须得输一输,既是替她磨炼磨炼气运,也是习个心性。
下着下着,左右这处也没旁人,连法纯都被勒令在外头寸步不能离地看着丹炉,两人便闲谈起来。
净虚真人落下一子,“局势如今平稳得很,倘若当真能和,也不失为一条出路。”
谢杳摇摇头苦笑道:“这时候的议和不过是权宜之计,且依着沈辞那性子,忍一时尚可,叫他忍一世是万万不能的。”不止沈辞,有朝一日太子登基,迟早也要对边疆下手,战和另说,至少是得捯饬捯饬的。
净虚真人端详着棋局,单看架势分毫看不出是个废棋篓子,接着道:“所以你得做好准备,这碗水不管多平,打碎了也只是一刹那的事儿。”
谢杳微微颔首,跟着落下一子,压低声音道:“这碗水怕是撑不到太子登基那日。”
净虚真人眼见着这局能赢,心情大好,“等着罢,见招拆招。”
对弈整一个午后,谢杳终还是背上了一百遍的抄写。她从太清殿大殿过时,法纯正守着正中的丹炉瞌睡得不断点着头。
她去把他叫醒,叫他回房去睡一会儿,而后看着法纯揉着惺忪的睡眼走了,方走出了大殿。
秋高气爽的天气,宫中御花园的花匠料理得好,金桂开得早几日,这时候已有桂香萦绕。
谢杳想起昨日里接到的那封一眼便知出自沈辞之手的信,寥寥几言,只说蟹子肥时,蘸上酱醋,依她的口味兴许还得加些许麻油,佐以松桂酒,若能同食,当是人间至味。
谢杳回了一封,问他这人间至味,究竟是盘中肥蟹,还是吃蟹一事。
当夜沈辞便又回了一封,十分简短,只一句话——与这人吃这蟹这事儿。
思及此,谢杳忍不住抿着嘴角笑起来,竟莫名对这秋天欢喜得紧。
作者有话要说: 沈辞:人家道是人间至味是清欢,你却总爱佐以麻油,清在何处?
谢杳:可是我欢啊。
第49章 蟹子
当夜, 谢杳拆散头发, 正预备着换上寝衣,却听见有人在房门外轻轻叩了两声。
她身边儿本是雁归伺候的,不过雁归今日说是身上又乏又累,她便叫雁归回去歇息, 服侍洗漱的丫鬟退下去后屋中再没留旁人。
可这个时辰外间该是有丫鬟守夜的才对。谢杳放轻了动作,挑了支又长又尖的银簪握在手里, 闪身躲在屋内的屏风后头。
叩门声极有耐性地响过了三四回,这才顿了一下, 紧接着是门被推开的声响。谢杳隔着屏风, 看不清来人的模样,只是后知后觉地想起来, 倘若是歹人, 何必这般客气地一直敲门?
且雁归今日反常得很, 竟还有她主动说累了的时候。这几样她连起来一想,也猜到了屏风后的人是谁。
谢杳佯装自然地从屏风后头出来, 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冲那人道:“怎的来的这么晚?”
沈辞一身鸦青的蜀锦袍子, 衣襟袖口以银线细细勾勒, 衣摆却用的是同色线绣成的暗纹,衣装贵重却不过分张扬, 像是刚结束了什么正事儿赶过来的样子。此时见她从屏风后面施施然走出来,头发却全然散开着,挑眉道:“难不成你知道今日我要来?”
谢杳本想跳过这个话题,却见他视线落在自个儿手上那支银簪上, 似笑非笑地望过来,脸上就差明明白白写着调笑。
谢杳虽是明白他该是知道自己是躲到屏风后头了的,可就这么承认未免太掉面子,当即扯了个看起来还算圆润的谎道:“我看今日梳的发有些松散了,就想重梳一梳,谁成想刚解下头发你便开始叩门,我寻思着这样子不好见你,就借屏风遮一遮想把头发挽起来。”
沈辞“哦”了一声,贴心地把她要下的台阶递过去,“所以你这是太急了没能挽起来?”
谢杳顺势点点头,接着睁眼说瞎话道:“许久没自己折腾头发,都有些忘了。”
沈辞笑了笑,从她手里接过那支银簪,领着她坐到铜镜前,而后站在她身后,先用梳篦细细理顺发丝,接着便用那支银簪替她将发挽好固定。
待他的手拿开时,谢杳对镜看了一眼,原本十分警戒地一句“你倒是熟练”硬生生换成了“你这分明梳的是男子的发式!”
沈辞无辜地左右看了她一眼,一本正经道:“能挽起来就好,夜深了,旁人又看不见。”接着又迅速补了一句“且我瞧着是好看的。”
谢杳叹了口气,不过他说得也有道理,只要她不照镜,能看见的只他自己——显然他对自个儿的手艺还是颇有几分自得的。
不过这自我安慰只存了一刻。沈辞带着她翻出府,七弯八拐地去到一处小院子里。小院子这时候灯火通明,两人刚刚进大门,便有人有条不紊地开始上菜。
谢杳摸了摸头上那个一言难尽的发髻,决定看在他这般用心的份儿上暂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