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严谨较真的性子,怎么教出牧青斐这活泼样,原来“老师”是这位呢。
他俩越聊越有话,气氛也热闹起来。牧青斐听着听着,黑色便从脑袋里滑了出去,渐渐也跟着笑了,搭了话。
按说牧青斐和秦闲都与司马棋差了一辈,也是奇了怪了,聊起天来比同龄人还要投机,这便是年长者的智慧了吧。三人足足聊了一个时辰,茶去了几泡,点心也吃了几轮,直到司马老爷子年纪大了坐不住,这才罢休。
俩人把司马棋送到了马车边。
又说了几句关怀话后,司马棋想了想,还是与牧青斐说了实话:“爷爷这次回来,其实是来看看我那讨人嫌的儿子的。他病啦,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了,那模样比我老头看起来还老。”
牧青斐惊讶道:“我……我不知道这事……师父是生了什么病?大夫怎么说?”
“去看看他吧。”司马棋叹了一声,“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该去看看。他脾气坏,要是说错了话,你就当他是放屁,甭理他。有些结不去打开,总归要遗憾。”
马车离开后好长一段时间,牧青斐都站在原地没动。
她觉得自己脑子突然有些混沌,捋不出个所以然来。好容易视线落回了人间,一抬头,发现秦闲一直跟在她旁边。
“你站这儿干嘛!”她后知后觉有些尴尬。她竟然让秦闲看到了这些事。
秦闲看她一眼,情深义重道:“腿麻了,动不了。”
牧青斐:“……”
她直接上手推了他一把。
万幸这处是街角,来往几乎无人,否则明日这俩人又得成为京城的茶余饭后了。秦闲被扑了下,潇洒地转了个身,道:“我倒是想驾着车直接走,细想万一又惹将军不高兴,要来扒我一层皮怎么办?”
牧青斐:“你想得美!我才不会为你生气……”她脑袋里乱糟糟,根本就不知道嘴巴说了什么,四处看了眼,加紧脚步往马车走去。
她心中此时诸多烦闷。司马爷爷总能若无其事提起司马林的往事,可她不行。
她已经记不得他笑起来是什么模样了,每回梦见他都是同一片树林,他举着剑拦在她身前,将她丢上了马,自己却冲向山匪。她努力过千万次,哪怕她当下便勒马回头,看见的照样是他血流遍地的一幕。
她欠他的命,怎敢奢求梦到他想念自己的话。
何止她师父怨她,她又何尝原谅过自己?
待上了车,她突然转了身来。秦闲就落她一步罢了,这一回头,两张脸凑得极近,也就一掌的距离。
牧青斐眼睛里印着秦闲一张笑脸,桃花眼扑闪扑闪的。她下意识道:“你……”
“嘘……”秦闲眨了眨眼睛,两只手指将自己的唇一掐,道,“我今天不过喝了几口茶,什么都没听到。我就是聋子。”
说话归说话,可他掐着自己的嘴,出来的声音就跟鸭子似得……
牧青斐忍不住就笑了,手指搓了搓裙摆,轻声道:“那说好了,你什么都没听到。”
“嗯,说好了。”
被秦闲逗笑了一声,可进了冷冰冰的车厢,她难免又多想。刚坐好,车帘突然被掀了开,秦闲探头进来:“将军,有战报。”
什么奇奇怪怪的。可牧青斐挨不住他调皮样,接了话:“报。”
“这条巷子往东拐三下,再往北拐两下,走到底就是大将军府。”说到最后,秦闲的声音越发轻柔,“去看看么?”
牧青斐气极:“秦闲!你刚才还说你什么都没听到!”
秦闲难得没作怪,嘴角噙着笑,也不怕人扑上来揍他。事实上牧青斐确实想动手,可不知为何,此时此刻看着他的笑容,像溪水淘沙,焦躁的情绪也跟着被抚平了。
“去吧。”秦闲连声音都带上了些许蛊惑,“你想去的。”
牧青斐朱唇微启:“我没……”没想过?不是的,秦闲说的正是她心中所想。
她眼眶又泛了红,未免失态,便垂下了眸子侧到一边,低声道:“好。”
安抚好人,秦闲放下了帘子,转身继续当她的车夫。缰绳甩起来的时候他长舒了一口气。他本来想就这么送牧青斐回府的,可帘子一落下,间隙中他看到了牧青斐少见的失魂模样,即便知道自己不该插手,也还是开了口。
谁能狠得下心看她红着眼睛难过……
☆、悠悠我心
马车赶了有段时间,总算到了大将军府的后门,而后顺着围墙绕了一大圈,这才走到了前门。
门口守卫森严,才见秦闲的马车来,便有人上前拦了:“何人造访?”
牧青斐从车上下来,脸上已经没了先前的落寞。
她穿一身紫衫,侍卫一时间没能认出来,正待要挡在门外,还好有个眼尖的,上前一步跪了下来:“末将参见将军。”
其他人一听“将军”之称,又看眼前明明是个女子,再傻的也反应了过来,齐齐跪拜在地:“参见牧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