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喝见底,伍昆还没不开口,姜媃却不想再等下去了。
她起身,拂了拂袖子,眉眼冷淡的道:“上都护大人既是没事,我还有篇字没练完, 就先行告退。”
她也不提挟持了伍倾城几个月的事, 至于有关秦野的就更不提了。
伍昆转着手里玄玉扳指, 眼神深沉, 面无表情,一身杀伐果敢气势, 端的是叫人不敢直视。
但,姜媃却是不怕的,她不仅不怕,还半点都无视他。
眼见姜媃当真不是欲擒故纵,伍昆慢悠悠地开口了:“慢着。”
姜媃前脚刚踏出门槛,后脚微顿,转过身来。
伍昆顿了顿,眼神锐利地盯着姜媃说:“边城围困, 秦野战亡。”
姜媃不自觉捏紧了拳头,仿佛刚才的强撑在伍昆这句话下破了道裂缝,点滴的悲恸情感在其中缓缓流淌。
她抿着唇,白着小脸,眼尾薄红,泛出水汽。
伍昆慵懒起身,双手被身后:“作为他嫂嫂,你忍心让他横尸沙场,折辱与蛮夷之手,连张裹尸草席都没有?”
姜媃仍旧不说话,倔强地瞪着伍昆。
伍昆看她一眼:“秦野年少有为,本都护原是想让他攒些军功,也好在陛下面前请功授封,他曾不止一次说,想给你挣个诰命。”
姜媃信他的邪了!
她抖着毫无血色的双唇,整个人摇摇欲坠,仿佛快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了。
“哎,”伍昆假惺惺地叹息一声,“你跟倾城是手帕交,关系颇深,便也如同是本都护的女儿……”
听到这里,姜媃表情有瞬间的gui裂。
这特么不要脸的老匹夫,飙起戏来不给他发个小金人真是可惜了。
姜媃半垂睫羽,颤了几颤,好一会才低声道:“之前一直都是我小叔给的饷银维持生计,如今小叔不在,往后怕是过活艰难。”
她说到这,抬头眼泪汪汪地望着伍昆。
伍昆心里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不然,上都护大人,先把伍美人这三四个月的吃喝用度,结回银子?我没了小叔,也就没了生计来源,可我总还要吃饭呢。”
伍昆一怔,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这不是说秦野的死么?怎的扯到银子上头了?
姜媃还在掰着手指头算,一番加加减减后,她报出个数:“一共五百零三两银子,零头我抹了,上都护大人给个五百两就够了。”
五百两?
伍昆怒了:“三四个月就要五百两?”
姜媃不好意思地瞥他一眼:“嗯,伍美人是大人独女,从小锦衣玉食惯了,我不敢怠慢,每日用的那可都是燕窝高参等好物,穿的也是绫罗绸缎,就这样伍美人还时时不高兴呢。”
伍昆一口气憋在喉咙里,也就伍倾城不在跟前,不然他能一巴掌呼死她!
五百两,都够他养好些兵卒了。
伍昆正要发怒,忽的反应过来,他这个被小姑娘给差点带到沟里去。
他看着姜媃,头一回眼底有了冷色。
姜媃恍若不觉,她眨了眨眼睛,无辜又茫然。
议事厅里头,一时间安静了。
片刻后,姜媃绞着帕子,试探喊道:“大人?那银子……”
“啪”伍昆一拍案几,惊的茶盏飞跳。
姜媃眼皮一抽,就听伍昆说:“给!”
紧接着,伍昆又说:“你当真不想要回秦野尸首?蛮荒野人有食人rou的癖好,若是晚了,只怕连骨头都不剩了。”
姜媃惊疑不定,但面上,她做出怯懦无助的模样:“大人,那可如何是好?”
伍昆似乎就等姜媃问这话,他踱步到她面前,微微低头,一字一顿的道:“我儿因着你和秦野,坏了身子骨,你说本都护会不会愿意帮你要回秦野尸骨?”
姜媃暗骂一句老匹夫!
不过,她脸上露出了悲伤的表情:“大人说要怎么样?”
伍昆忽的问:“你多大了?”
姜媃道:“十四,翻年满十五。”
十五岁,大夏姑娘及笄的年纪,这也就意味着能定亲嫁人了。
这当然算的是虚岁,目下还有一两月,姜媃才会过生辰满十三岁。
伍昆沉yin道:“你是本都护看中的人亲眷,最近这段时日就住在都护府了,本都护两三个月内帮你要回秦野尸骨。”
这才是伍昆真正的目的。
姜媃太能闹腾,先不说城中流言,以及那帮子蠢蠢欲动的文人书生,就那每日唱喏的大戏,抛头露面的。
他虽贵为都护,可在城中还有旁的势力虎视眈眈之下,倒真不好下手。
姜媃低着头,拿帕子揩了揩眼角,实际心思转得飞快。
若真是秦野不在了,伍昆堂堂都护,哪里真会这样对她好言好语,约莫直接让人一刀剁了她就是。
然,到现在这个地步,一双子女废的废,惨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