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觉察,“嗯”了一声,以玉手推发髻,转瞬间理好形容,她鹅颈修长,侧影落在纸窗上,仪态万方。因是晨起,又有浅浅慵懒之姿:“既做君子,从此以珠帘为界,夜晚不能过来。”
廿一瞪眼瞧着那泛着珠玉华光的帘子,茫茫然想,禁制都拦不住他,她怎想用这几根珠串将他挡住?
定是这道帘子有怪,且让他修炼一段再来挑战。
一时间,看向珠帘的眼神内充满了忌惮。
苏倾铺开纸笔教他,只觉得廿一乖顺许多,趴在桌上,似是心事重重的模样。
一本书册,艰难地念了大半,灵石娘娘平生所学,能教的尽数教给他。
她只盼着邪神能快点长大,念及半路母子情分,饶了她不敬之罪,早日了却同她的约定。
只是……
她以书册为掩,侧眼瞧去,当时她战战兢兢跪拜的邪神,如今趴在同一张桌上转着笔听她教习,对着书本一个接一个打哈欠,打得眼里泪光莹润,睫毛濡shi,像是让人虐待了一般。
心底有些不是滋味,辨不清到底是他可怜,还是自己可怜。
她无声地叹息,伸出手,试探着抚向他的发顶,邪神竟破天荒地没有躲,半眯眼睛让她摸了两下。
可摸完,他马上伸手朝她袭来,让她在脸前一把架住手腕:“嗯?”
邪神十指握紧又松开,十分不快:“你摸了我,却不许我摸你?”
她松了手,马上闭上眼睛。这少年心性如稚童,下手没轻没重,常常弄痛了她。
她周转了全身神力,省得这次有一掌落下,她防备不及。
等了半晌,那手掌却轻轻地落在她发髻之上,笨拙学着她的模样,抚摸了两下。
苏倾的眼睛睁开,却见廿一瞧着她的浅色的瞳孔极其专注,温柔一片。
随后,他收回手去,闷闷看着自己的手掌,有些纳罕地嘟囔:“也没什么好摸嘛。”
苏倾笑了。拍拍掌,侍女将托盘端上来,里有四盘各色糕点:“这都是人界常见的,你可尝尝看。”
灵石娘娘早已辟谷,恶生胎也无需进食,她只是看他关在屋里背书可怜,变着花样地给他找些事做。
廿一狐疑地看着,只觉得那盘子里的点点残渣那样小,都不够塞牙缝的。
目光又转向灵石去。她脊背挺直,银灰色纱衣平展,无一处不妥帖Jing致,手上一支团扇轻轻摇动,面色从容沉静。
迷迷糊糊地,他头一次觉出了神女同妖物的不同,他生啖的那些巨大的、带血的肢块是丑的,眼前盘里这些小碎块,同她小小的榴红的唇一样,才是雅的,美的。
他滞了一会儿,将信将疑地捻了一块扔进嘴里。
片刻后,少年两手大把抓起塞进嘴里,两腮鼓囊囊的,如风卷残云。
苏倾把空盘子从他手中夺出来,拿走时他还低着头舔盘子,舌尖不慎舔到了她的手指,一点微酥的麻。
她的指尖缩了一下,藏在了袖中。
廿一微眩的双眼瞧着她,舔了下唇,好像被勾了魂魄的猫。
苏倾扶着额头,叹一口气:“去再端一些来。”
邪神对斗法的兴趣不甚浓郁了,因为灵石答应他每日给他做糕点吃,但她劝说不可贪食,否则便吃腻了。
也许是因为没有吃腻的缘故,总是抓心挠肺地想着,慢慢的便不热衷于贪玩了。
他桌案上摆了香包,折扇,算盘,甚至草编的蛐蛐儿,每一样都可玩上数天,待夜幕降临,他枕着胳膊躺在塌上,学着不踢开羽被,不再看着天穹入睡。
他睁着眼睛四处看。
隔着珠帘儿,还能隐隐约约看到塌上华服神女的身形,不过光影朦胧,看不真切。
室内淡淡暖香流转,既心安,又有些心痒。
君子是甚么意思呢?
他脑袋里想得一团浆糊,一骨碌坐起身,闭目修炼起来。
*
苏倾竟有数日不曾去过花园,这日带着廿一去向花园,远远见到空中浮着遮天蔽日的一穹盖,上有金纹裂隙,蛛网般蔓延了满眼,吃了一惊。
廿一的发梢在空中浮动,伸手一收,那物化作一面镜子大小,转瞬落于苏倾手心。
邪神看着别处,眼里高傲得意之色迸现:“这是我送你的。”
苏倾对那穹盖形状看了半晌,眉心一动:“这是玄武的gui甲?”
廿一没有回答,踢踢踏踏,早跑进花园里顽了。
苏倾翻来覆去地瞧着这神物。
神兽之甲有两用,一是卜测未来天机,二是做防御之盾,她忽然想到什么:“廿一,你的劫数是什么时候?”
恶声胎蕴天生神力,每受一次劫,神力、外貌乃至智慧都会进化一次,否则将永远保持原状,这就是恶声胎的成长的方式。
但受劫过程于之不亚于剥皮抽筋的痛苦,现在他的神力已经够用,又已有神位,如果不愿意受罪,大可卜测准日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