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视,他清澈的眼神中渐渐染上一丝茫然。
他问:“怎么了?”
她笑,“无事,走吧。”
他点头,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二人一路往主院走,路上的丫鬟婆子纷纷对二人行礼,问好声不绝于耳。
“大姑娘好。”
“渊公子好。”
顾辞渊因着对唐时语有救命之恩,再加上唐母有意提升顾辞渊的地位,这侯府之中,大部分人都将他当做半个主子对待的,即便他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众人皆对形影不离的二人习以为常,都知道大姑娘这条命是渊公子救回来的,据说渊公子的医术出神入化,这京中最厉害的神医都赞不绝口,二人同住一院也是为了及时处理突如其来的变故。
昌宁侯府的老侯爷和老侯夫人虽然还都在世,但都不再掌管家事,如今是由静宁郡主当家,有她在,府上众人都不敢胡乱说话。
二人缓步走在长廊中,顾辞渊走在靠外的位置,替少女挡住阵阵春风。院中的桃花已开,顾辞渊却无心欣赏,他的余光时刻追随着她,生怕错过她每一个表情。
“阿渊。”
“嗯?”
“等一会母亲问起二姑娘的事情,你不许插话。”
唐时语款款玉步,走得既平又稳,顾辞渊原本迁就着她的步速慢慢行进,闻言突然顿在原地。
少年怔忡,语气错愕,“阿语?”
唐时语继续走着,没有因此停下步子,说话间要走到长廊尽头,拐进主院。
拐角处,她侧头看过去,见少年还痴傻地愣在原地,淡淡道:“难道你想受罚?”
她已经拐进了院子,顾辞渊还楞楞地站在原地,久久出神。
此事能瞒过旁人,却是瞒不过静宁郡主的。
阿语心疼他!她在护着他!
这个认知让他浑身热血沸腾,内心沉寂已久的困兽变得躁动不安。
顾辞渊望着早已空无一人的方向,轻声低喃:
“啊,可我不在乎受罚啊。”
只要能保护阿语,受些罚又算得了什么呢。
半晌,他慢慢回神,少年弯了眉眼,笑容干净又纯粹,明媚得就像是这春日的阳光,他玄衣鹤立在长廊下,身材颀长挺拔,英俊的五官隐在半明半暗的光线下,让路过的丫鬟都红了脸颊。
唐母的房中,唐时语坐在母亲的对面,慢慢品着茶。
“听说今儿一早二姑娘去看你了?”
唐时语抬头,静静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妇人如今已年过四十,却半点苍老不显,一生养尊处优,岁月并未在她脸上留有半点痕迹,依稀可见她年轻时的倾城美貌。
脂粉掩住她因病而有些苍白的脸色,眉眼间带着历经风雨后沉淀下来的镇定与平和。
那双眼看透太多世事,唐时语知道瞒不过,但却依旧没有据实以告。
她弱化了顾辞渊的存在,对于他在这件事中参与的环节只字不提。
“是我的不是,让二妹妹久等才有这一变故。那蟾蜍也不知怎么跳到了树上,这是我管教下人不利,回去定当严加管束,让她们好好干活,将庭院打扫干净。”
唐母斜眼睨她,气笑了,“行了,你想护着他便护着吧,你的事我不插手,但二房那边你需得去道歉。”
“母亲说的是。”
“你心里该有数,娘不再多说,今日叫你来是有另一桩事。”唐母拉过她的手,轻轻拍着,声音和缓,“你自归家以来,久在病中,也未曾与京城中其他世家大族的姑娘公子们说过话,现今你身子好了些,也该出去走动走动,多认识几个说得上话的同龄人才是。”
唐时语冷静地点头应下,美目低垂,另一只手抓紧了帕子。
“过些日子便是清明了,昨儿宫里头来人传话,四公主要举办一场诗会,到时候你跟你大哥一起去。”唐母顿了顿,叹了口气,“原本时琬也是要去的,现下怕是去不成了,她不去,时瑾那个胆小的性子,约莫也不愿意去了。”
唐府人丁单薄,大房只有唐时语和她的大哥唐祈沅,二房只有两个嫡子和两个庶女。
唐时语淡淡笑了,反手握住母亲的手,“您放心,时瑾那里我去说,她若实在不愿,那便算了。”
唐母满意地笑了笑,余光瞥到映在窗上的黑影,笑容淡去,她也知道少年为何不进门,略作思忖,叮嘱道:“进宫的时候带上阿渊吧,让他跟着你兄长。”
虽是来历不明,但一日入了她唐家,便是昌宁侯府的一份子,说不准往后还会成为一家人,带他去见见世面也好。
思及此,唐母又不免有些忧心。女儿体弱、性格又太过淡然,真担心她出去一趟会受人排挤。
母女俩又说了会话,不多时唐母倦了,要休息,唐时语便退了出来。
芸香在门口为她披上披风,主仆二人出了门,院中却不见少年身影。
“阿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