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容恼羞成怒,以手肘撞开他:“黥,为墨刑!以刀刻凿人肤,用墨涂之,永不褪色!谁会用这样不吉利的字起名!殿下存心欺负人!”
“也对,”夏暄摆出一副恍然大悟之状,“想来,应当是‘静夏平暄心,暖日湛晴容’的‘晴容’。清丽明朗之容姿,确实很适合九公主。”
晴容两颊如烧,细颤话音掩不了羞赧:“请恕……小九孤陋寡闻,未曾闻此诗。”
夏暄竭力抿起嘴角弧度,字字清音。
“嗯,后面两句是——归来行踟蹰,花影意朦胧。”
晴容暗觉不对劲:姑且不谈她一句没听说过!细品前两句,居然包含“夏暄”和“晴容”?哪有那么巧!
“敢问殿下,出自哪朝、哪代、哪位大家之手?”
夏暄眉眼含笑:“本宫,记不得了……”
他可不想招认,是那个姓夏名暄的家伙,获悉意中人之名后即场发挥、随口而编的“诗”。
反正,她一向玲珑剔透,何须他点破?
他回味唇上淡淡胭脂香气,她极力摒除脸颊的酸麻……各自缄默,各自羞臊。
车内不同寻常的静谧让余晞临悄悄睁开一线眼缝。
瞄见表弟暗自弯起的唇,与九公主脸上密布的绯霞,他若有所思,重新闭上眼。
···
晴容此行,主要协助余家叔侄绕开各方耳目,掩护他们往西山见一个人。
夏暄不愿大张旗鼓出城,故而在崔简兮安排下,和数名侍卫乔装随行人员,沿路相护。
抵达山林深处,晴容下令沿溪歇马,找了个理由,让太子、余叔、余晞临和崔简兮四人脱队离开。
余晞临藏起拐杖,强撑着独力行走,加上简单易容,未引起旁人留意。
晴容再好奇,再疑惑,始终未开口相询,这三人兜兜转转绕一大圈要见的“孩子”,到底是何身份。
昨日崔简兮和余晞临对话中,提及“血脉”和“传言”。
正是这一关键人物,令态度强硬、坚持不见太子的余晞临瞬间选择屈服。
据她所知,余晞临非余大将军的嫡亲骨rou,而是某位余姓同袍的遗腹子。和余皇后同宗同源的所有余姓族亲,早于三年半前化作枯骨。
难不成……余大将军藏有私生子?
晴容暗为自己过分大胆的揣测而羞耻,确认太子等人远离此片区域,才悠哉悠哉沿山道上行,前往已有数百年历史的虚明庵。
虚明庵曾是前朝皇家嫔妃皈依所在,后历经国姓更迭,时局动荡,逐渐淡出京中士庶视野,成为真正的清净地。
正因路远偏僻,来往人员稀少,庵中师太们于漫长岁月积淀中,将各类香料的研制发挥到极致。即便扶弥师太与世无争,其Jing妙绝lun的香道仍难被深山老林遮掩,自某个不经意的时刻名扬天下。
以前,晴容听恩师玉锵谈到,一度不远千里奔赴京城、请教扶弥师太的经历,以及西山香客漫山遍野的热闹场景,眼光潜藏无限向往。
然则此刻身在山中,放眼望去,除她这队人马,连寻常山民亦没影没踪。
是太子殿下先前命鸽子传信所致?按理说,“清场”举动更惹人注意。
当下,她顾不得杂七杂八的念头,诚心诚意于灵前祭奠扶弥师太,并以“玉锵之徒”的名义,向庵中众尼奉上布料、器物、香油、吃食等,更问起日常琐事。
师太们见她年纪轻轻,气质优雅雍容,待人礼貌,无不对她回以礼敬,坦言告知,扶弥师太座下并无天赋异禀的弟子,过世后的这两年,事香者不再长途跋涉而至,唯少数旧友在师太忌日登山上香。
晴容环顾四周,只见庵寺年久古朴,却维护良好,且吃穿用度未显颓气,想必山高路遥未阻挡情义,心中安慰了几分。
她只留鱼丽同居庵中香客居所,命其他仆从入住一里外的客院,以免扰乱庵中清静。
傍晚用过斋饭,太子和余家叔侄那边迟迟无音讯。
晴容料想甘棠虽没露面,自会时时刻刻紧密护住夏暄,兼之同行护卫已暗中清除附近隐患,遂安心阅读扶弥师太所留手书,意欲从中寻获幻香的知识。
然而,扶弥师太持身端正,香如其人,处处显露渊博沉稳雅正之味,不沾染一丝邪气。
晴容边看边思索,心绪愈发沉静,竟忘了最初目的。
山间夜静,风停时,整片庵堂一片沉寂,就连更漏中绵绵如春雨的水滴声亦清晰可闻。
掩卷沉思半晌晌,她决意携鱼丽到院外散步。
月初不见朗月,墨色穹顶缀满闪闪烁烁的星,既带璀璨辉煌,又不失沉敛清贵,让她们寻回赤月神山的亲切感。
师姐妹聊起山中年月,也说起恩师,遗憾鱼丽只承袭玉锵的武功,对香道不过初识皮毛;而晴容反之,钻研用香之术,丝毫未习得一丁点武艺。
言笑间,鱼丽猛地凝神屏息,继而警惕瞪视不远处:“谁?”
晴容非但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