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蒐,择也。禽兽怀妊未著,蒐而取之,为达自然平衡。但若即便已放脱无孕之兽,这三千之数仍旧过甚,尤其统领上报的品类中包含罕见珍禽,虎狼豹熊等猛兽一旦捕杀过度,反倒会滋长影响农田庄稼、村落畜牧的小禽小兽。”
“恻隐之心,仁之端也。仁者爱万物,而智者备祸于未形,仁智兼备,方可为国。小九斗胆,恳请陛下将狩猎之道回归野练、强健体魄、调节动物种群分布等本质,切勿一味多求稀,更勿以滥杀多戮为胜。”
她言辞恳切,容貌清丽,体态娴雅,端的是一国公主的湛湛风华。
此言得到魏王、嘉月公主和驸马的附和。
惠帝转头目视夏暄:“太子意下如何?”
“回陛下,臣认为,九公主言之有理。”
夏暄唇角微勾。
他原本没打算大张旗鼓,偏生负责春蒐事宜的官员有意讨好,层层命令下达,不光将山野走兽数尽圈来,还令百姓提前猎取,放生至场内,导致狩猎规模扩大了两倍不止。
正愁如何缓和平息事件,九公主同样注意到了不妥,且勇于提出质疑,令他倍感惊讶欢喜。
这点,于她的处境而言,实属可贵。
此前,夏暄一度误会,她为花豹疗伤是为讨他欢心;此番听她仗义执言,再对应她曾有过收养雪豹、放归山林等举措,方知她真心爱惜野生禽类与兽类。
恍惚间,自幼不被理解的孤寂寻获了寄托,如有魂灵互通交叠之感。
他索性顺水推舟,让小姑娘展现干练果敢的一面。
“殿下,难得盛会,何不尽兴?”正值壮年、五大三粗的四皇叔仍不甘心。
夏暄笑道:“若随处可见珍禽异兽,如何凸显四叔的神妙骑术、Jing准箭法?”
四皇叔一愣:“殿下英明。”
当下,夏暄传令,“网开一面”,以利繁殖。
晴容浅笑谢恩,眉眼难掩真心实意的感激。
···
午时,狩猎开始。
因惠帝旧病未愈,由太子跨马上阵,追逐野兽,而扈从的王公大臣和兵营将士则紧紧尾随。
第一轮唯太子一人射猎。
夏暄向来对动物心存怜惜,外加许久未习骑射,策马奔出数里,并未刻意追逐狮虎,只射下一头野狼,便火速返回。
他登城观围,视察武将们骑射的娴熟程度,趁机考核官吏,检阅军容。
一声令下,围猎视猎场为战场,无不奋勇争先,以展雄姿。
待众人策马远离观围台,惠帝困乏,领贤妃、小七入阁歇息;夏皙领九公主、陆千金等女眷则回营帐更衣歇息。
夏暄得以放松,未料刚除下沉重凤翅盔,还没来得及拭去额角汗滴,便对上了齐子翱的微妙眼神。
对哦……差点把书阁角落那桩事给忘了。
妹夫前日“撞破”他与女子私会,必定幻想了某些场景——与他拾获的避火图相类。
正逢宫人端来温酒,齐子翱取了,双手呈给夏暄:“殿下文武兼备,子翱好生惭愧。”
“驸马见笑,本宫那点微末技艺,岂能担得起‘兼备’二字?”夏暄一饮而尽,摆手命仆侍退下。
郎舅二人四目相对,各自脸颊烫灼。
齐子翱为靡丽不堪的想象,以及难以启齿的窘迫;夏暄自知与九公主并无苟且之行,但先一夜阅览那堆纠缠姿态,梦里模糊影像莫名有了参照。
天知道今日的他有多努力保持端肃,才不至于羞死在那少女面前!
这一刻面对妹夫欲言又止的神情,他深知隐瞒无用,干脆主动交待:“那日之事……驸马且当没发生过,本宫巧遇一宫女,唔……没别的,只是多聊几句。”
他快编不下去了。
齐子翱将信将疑:聊几句,非要躲起来聊?聊什么能聊到气喘吁吁?殿下欺负我至今没真正当上驸马,糊弄我?
“臣仿佛曾闻玉珠子轻敲之音,且为软玉声,乃至上号的和田白玉才有此音。”
“……”
夏暄心下暗忖:这家伙博学,可不好蒙混。
他灵机一动:“本宫赏的玉簪,你别管了!”
“臣绝非有意僭越,”齐子翱深深一揖,“只是……惶恐,还望殿下切莫重蹈二郎覆辙。”
夏暄一怔,眉宇间闪过复杂难言的忧与悸。
“二郎”,是齐继后之子,永平郡王夏昂,既是夏暄同父异母的二哥,也是齐子翱的表弟。
有关二皇子从储君人选沦落至郡王的因由,圣旨上只有寥寥四字——行至不端。
知情者大多含糊其辞,无非怕污损了天子颜面。
夏暄想起二哥所为,惴惴之情流转于心,抬手拍了拍齐子翱的肩。
“未至于此,不必……多虑。”
···
黄昏,猎场上动物哀鸣声犹未绝耳。
晴容独自闲坐湖边的老柳树上,用捡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