翘住过的厢房,连翘被调回了花坊,日子还像过去似的那般过,她也去瞧过,也没什么旁的事,只是连翘格外惦念她。
远处有小黄门在说话,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明珠不欲落个听墙角的名声,转身欲走,却突然听到其中一个道:“如今严大人回来,也不知道还来不来这司礼监。”这几个小黄门是常年在御前行走的人,明珠叫不出名字,可也混个脸熟。
如遭雷击,明珠呆立当场。
方才还想着的人,如今竟要回来了,她想快步走上前去问,可又忌惮着身份,不好多言,偏心里惴惴的,像是揣了个兔子,砰砰砰地跳得厉害。
究竟在慌些个什么,明珠根本想不明白,若是真要找个词来形容,那怕是近乡情怯吧。
明珠在司礼监的廊檐底下站定了,看着檐角的金银索子上下曳动,满目萧然风物,紫禁城已经又迎来了一个深秋,明珠攥紧了手指,竟然觉得自己的心里又起了波澜。像是水面上的涟漪,一圈又一圈地荡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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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礼监离西南三所不远,都是聚在同一处,明珠如今再不穿宫女的衣着了,由内务府差人,专门给她量体裁了一身豆蔻绿色的官服,说是官服,不过是稍繁复些的女裙,上头按照品阶纹了图案,明珠的撒花烟罗衫上绣了夕颜花,不是什么高品阶的花,她的头发绾成螺髻,簪了一根碧玉的簪子。
她本坐在自己的桌子前头整理内务府送来的账册,按理说在太礼监任职的女官中,品阶高的有一二位京中的贵女,其余品阶低的,也都是识字的宫女,明珠识字多,且心思细,诸多大事小情,也都愿意让她亲力亲为。
她不过刚把账册翻开了两页,突然听见外头喧哗起来,本以为是御驾来了,可没有黄门提前知会,只怕不是,明珠不喜热闹,本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动也不动的,不知听谁喊了一句严大人,她握笔的手一顿,墨汁就淋在了宣纸上,白白糟蹋了一张上好的云母熟宣,她呆呆地,不知晓自己该起身,还是该坐着不动。
许是身子比脑子先反应过来,明珠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走上了长街的青石板路上,严鹤臣如今的身份非同一般,从一品的衔儿,确实该让百官亲迎的,那些臣子们,脸上挂着不情不愿的表情站在螽斯门附近,明珠一身豆蔻绿色的官服,掺杂在这些文臣武将之中,便显得有几分鹤立鸡群。
她没有那么多顾虑,只抻着脖子往远处瞧,她几乎一眼就看见了被一群人簇拥着的严鹤臣,他比以往清减了些许,可一如既往的目光如炬,他穿着玄青色的曳撒,明珠仔细去瞧,竟然能看见她原本亲手绣在他衣袍上,振翅欲飞的仙鹤。他竟然穿了这件衣服,一种微微的甘甜从心底泛了上来,一直升到喉咙口。
明珠微微咬住嘴唇,如今螽斯门附近,人头攒动,她心里估摸着,严鹤臣八成是瞧不见她的,再者说,她又是什么身份呢,保不齐严鹤臣已经把她忘了一干二净,可这都无妨,只要她自个儿没忘就行了。
严鹤臣堂而皇之地跨过螽斯门,几乎一眼,他就看见了立在人群里头的明珠,混在一堆爷们中间儿,她一个女郎当真是分外扎眼。见多了她穿宫装的模样,今日换了官袍,竟有几分不敢认,她背挺得笔直,头发都簪在脑后,豆蔻绿色的烟罗裙外头,披着软毛织锦披风,巴掌大的脸上,衬着那双星辉灿烂的眼睛,近一年的光景,明珠比以前瘦削了几分。
褪去了孩童般的稚嫩,亭亭玉立地站在风里,严鹤臣恍惚着觉得她美得不像凡人。
吾家有女初长成,严鹤臣心情起伏。
明珠和他的目光撞在一起,第一反应便是羞赧,她马上垂下眼不敢去看他,可下一瞬,依旧抬起眼睛看向他,严鹤臣收回目光,神色日常地往前走,越走离明珠就越近,十个月了,他的手指不露痕迹地碰了碰衣袍上的那只仙鹤,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声声入耳。
与明珠擦肩的那一刻,她的声音细如蚊呐,却清晰可闻:“你回来啦。”
她用了“回来”这两个字,好像此刻该是他的归宿似的,心里也多了几分熨帖,他抬起头看着明珠,她的目光温润而莹然,那一身浅浅的豆蔻绿穿在她身上,娉婷而婀娜,衬着那双空濛的双眼,严鹤臣几乎想要伸出手拍拍她的肩膀。早就知道明珠容貌绮秀,如今盛装起来,竟觉得眼里除了她,再也放不下旁人了。
人群簇拥着他往前走,他到底也没来得及再和明珠多叙上两句,他只抬起头,看向紫禁城里绵延十数里的九重宫阙。秋风瑟瑟,风盈满袖,紫禁城的迷人之处就在于,权力和财富,能够在这里同时得到。
严鹤臣微微侧头看向明珠。
或许,还有美色。
41、41...
严鹤臣回到紫禁城,领了少府监监正的差事,当真是彻彻底底地坐到了第一把交椅上。少府监和太礼监一起位于西南三所,大小部门都如众星拱月之势围绕在少府监四周。
各部监正都要带着自己各部的奴才们给严鹤臣磕头。刘全有带着司礼监的人来了,他跪在地上,扬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