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道,“你是...?”
一抬头,便看到了竹林边上那孤单单的少年。
他脚下一步未动,仍旧立在原处。他的站姿笔挺,直得像是要化身成为千杆竹中的一尾。此刻,他的面容还是冷冷清清,可她明明就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难言的压抑与悲伤。
她忽然就有些心软了。
无忧三两步又跳回了桓崇身边,她性子跳脱,自然而然地拽着他的衣袖上前,“阿父,阿母!这位是桓郎君。方才路上,我在巷子里险些遭人毒手,是桓郎君恰巧经过,救了我。”
桓崇向来厌恶那所谓的“名士”与“世家”,然这一道上他的确承了这小童不少的人情...思及此,他瞥了眼身前令宣那张大大的笑脸,终于将头一低,拱手道,“见过...”
“吾乃曹统曹文盈,桓小郎君不必多礼。”那卧榻上的男子似是看出了他的抗拒,出言接道。
☆、第 4 章
原来此人便是曹统?!
原来那小童竟是曹家之人?!
桓崇一时愕然,他不敢置信地抬头,向榻上那男子望去。
曹文盈大名,天下间谁人不识?!
身为当世名士,曹统名头之大,如雷贯耳。
都道是曹文盈人品俊逸,少有才名,拒官不做,拒爵不受,颇有当年竹林先贤的风气;而其家世更是显赫,身为先魏主曹家血脉,再尚了那身世颇为传奇的临海郡公主,在世家大族中亦是独树一帜的存在。
只见榻上男子容貌俊朗,眉目舒展,一双眼似笑非笑,一头乌发半束半散,一身白衣莹然如雪,纵是此刻随意箕坐,姿态里也是不尽的潇洒风流。
这边,桓崇心存疑虑,不住打量着曹统;那边,曹统也在观察着面前这位年轻人。
虽不知此人来历,但年纪轻轻,姿容出众,仪表不俗,确属罕见。
只身上弥漫的Yin郁冷冽之气,虽不浓烈,依旧碍眼。
当视线略过他身上的守孝的缞麻服,以及胸前那一大滩血渍的时候,曹统的目光定了一定,又若无其事地转向站在他身侧的无忧身上。
他微笑着向无忧招了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身边来。随后,他拉起自家女儿的手,笑道,“桓郎君,吾儿性好顽劣。适才一路,郎君多有包涵。”
桓崇却是一改方才的不情愿,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桓崇桓子昂见过曹公。”
他向无忧瞧了一眼,“曹公过谦,曹小郎君多谋有急智,吾亦获益不少。”
曹统微微一笑,却是合上双目,“哦?郎君...姓‘桓’?!”
他慢悠悠道,“桓氏出谯郡,有三脉,曰龙亢、相县、铚县。不知桓郎君出自哪一支呢?”
自家阿父一张口便问及郡望,无忧登时急了,那桓崇装扮清苦,任谁看都知道他必定家境贫寒。
她忙拉了拉父亲的衣角,小声道,“阿父!”
桓崇垂下头去,他再一拱手,“崇出身龙亢桓氏...”
“龙亢?!”曹统不由吃了一惊,“吾只道五年前桓君过世后,龙亢桓氏便后继无人了。”
“曹公...说得是...”桓崇顿了顿,压低的声音中似有痛楚,“崇乃龙亢桓氏,最后一人...”
... ...
“诶?!”无忧望着那背脊笔直的少年,悚然一惊。
“难怪了...”曹统望了他许久,最后低声叹了口气,“这些年,倒是苦了你了...”
再一通钟鼓响,就在此时,一名仆役从前而来。临海公主见他步履匆匆,遂道,“郎君正在休息,做什么这般急?!”
“郡主!不好了,前面有人传信通报,这寺中来了一名凶徒,把已逝江公的三子全都杀了!现在寺里正在大肆搜人,我们...”
“我知道了。你多注意戒备,先下去吧!”临海公主瞄了桓崇一眼,三言两语便将那仆役速速打发了。
等人走了,她一回身,便将自家夫君的手握得死紧。
... ...
那仆役的话,一字不落,全入了桓崇耳中。
无忧看了看眼前的少年,悲悯丛生。她拉了拉父亲的袖子,轻声道,“阿父...”
桓崇的脊背震了震,忽地抬头,“曹公,今日我...”
“子昂是吾之贵客。”曹统微笑着拍了拍妻女的双手,不容置疑地打断了桓崇的话,“瞧瞧你这一身为救吾儿弄得脏污...”
“先下去清理一下吧!子昂若不嫌弃,稍后换上吾之新衣即可。”
… …
浴佛刚结束,曹郎君便感身体不适,其妻临海郡主当机立断,携了家人即刻打道回府。
曹统的离去,在士人圈子里掀起了一番不小的波澜。
曹文盈虽久不见外客,但其素有清誉,饱享盛名,若能值此契机,受其臧否,无论评价好坏,那受点评之人立时便可名声鹊起,身价倍增。故而在事先,不少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