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还要早起去书院,春闱在即,阿爹阿娘都盼着你高中,你莫再胡思乱想。”说罢将他拉下,薄被一盖,她往他身畔轻轻一挨,又渐渐睡去。
汪旭之睡不着,手在被中不经意一动,摸到女人腰间细腻皮肤,惊如蛇噬般缩手。她身上竟只穿着绣了彩鸳的一水薄兜,迷迷糊糊被他这一摸,她难受地翻身,呓语:“旭郎,莫闹。”
旭郎……旭郎……他想起来了,这是他入道之前,在凡间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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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上修仙之路前,他只是个镇上普通秀才,二老俱在,家境平平,十九岁娶得妻子。妻子貌美,品性贤惠,服侍公婆照顾丈夫无一不妥,两人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也算和乐,只是并无多少敦lun之乐。家中寄望于他,盼他高中,封妻荫子光耀门楣,可他天资有限屡试不中,加上沉迷修道,只恐被女色耽误,将那夫妻之事视若猛虎,冷落妻子数年,直到二十五岁那年被长蓬游方的修士遇见,他遂抛家弃妻,入了长蓬山门,清修千年,越发克己守心。
可如今,一觉醒来,他回到凡人,还是十九岁才娶妻的汪旭之,一身修为尽失?
到底哪一个是梦?哪一个是现实?
这定是那妖女所设的魔障,可……哪个妖女?为何他又想不起来?他浑浑噩噩呆在人间,从十九岁到二十五岁,六年时间他重归凡尘,父母在堂正当时,妻子温柔貌美,那千年修道仿如仙梦一枕,他堪不破梦境,只能守心以待,与妻子六年朝夕,温存体贴莺莺软语却不曾逾越,纵有意乱情迷也不肯沾染,生恐堕了魔道。
及至二十五岁,本是梦中踏入仙途之时,可那游方道人并未到来。汪旭之在人间一等六年,未遇仙缘,心如死灰,越发觉得那千年清修不过是场梦。
“旭郎,旭郎。”妻子温柔唤他,眉间落着郁郁忧愁,女人绵软玲珑的身体在薄衫轻覆下丰润妩媚,比起仙界种种绝俗之美,却是贴心而来,温存入骨。
六年朝夕,这温存唾手可得,近在咫尺。佳人在侧,柔言软语慰藉愁苦,红烛昏灯丽影纤纤,他把持不住,将她抱在榻上,做一场未得之梦。鸳鸯交颈,朝云行雨,旦暮相缠,竟是前所未有之欢,食髓知味,入骨缠绵,正是梦酣情浓之时,二人交拥床榻,垂覆的纱帐却忽被火燃成灰烬。
有人执剑浮空,怒目而吼:“师弟,那是妖女所化,你速速放开,让我除了这妖孽!”
汪旭之望去,却见来者正是他在长蓬的师兄,身后妻子已拢紧薄被,瑟瑟缩在他背上,满面凄哀。他心中大恸,却又得师兄警示,他迟迟未动,师兄忽作狞色,将他扫开,反人擒入掌中。她赤身无衣,叫人掐喉而立,胸脯正前是冰冷剑尖,水汪汪的眼中蓄满屈辱绝望。汪旭之惊悲交加,思及这数年夫妻恩爱,只将仙途抛开,纵身跃去,也不知哪里来的气力,竟将长剑反折,插入师兄怀内。
师兄模样不知怎得,面目忽融,又化作他的模样,眼飞唇薄无情非常,叫人生厌。他将尸体推开,回身抱住妻子,四周春光明媚,山花灿烂,也不知身处何处。妻子含泪扑来,与他交拥,春色无双,他意乱情迷,脱口唤出。
“蕙儿……蕙儿……”
怀中妻子却是一震,抬头时泪眼婆娑:“旭郎,你终是记起我了……”
一语落地,娇妻渐作尘雾,缓缓消散。
汪旭之大急,拔雾直唤其名,却未再得见,他方忆起,他十九岁与蕙儿成亲,二十五岁入道,抛下双亲与娇妻。三十五岁之时,他曾故地重回,方知自他离后便家道中落,双亲失子病重,五年之间便先后离世。蕙儿代他尽孝,侍奉二老五年,又寡居三年,郁郁病终,香消玉殒之时年方二六。
就是这样一个他曾视如猛虎,唯恐毁了道心的女人,在人间用尽毕生之力,全他大道。
春色消融,仙阙重楼,万山如仞,剑碑高耸,汪旭之扑嗵跪地,双手掩面,泣不成声,竟向季遥歌行大礼而求:“让我再见蕙儿,再见一面……我愿意归入赤秀门内……”
四野修士俱惊,就连江尘也收起先前笑意,双眸震诧地望向季遥歌。
没人看出她如何施法,不过半盏茶的时间,竟把一个同境界修士摧折至此,这份修为令人骇然,即便是江尘,也已收敛笑意,目光沉凝地望去。季遥歌只作不知,目光又缓缓扫过,这一回,群修中无人再敢对其对视,皆将头脸转开。
她淡道:“一梦千秋,千秋一梦。我赠你梦中千秋,也不过镜花水月。往事已矣,难再回头。”
汪旭之闻言恸哭不止,那厢顾行知却似有所触,眼眸垂落,难窥其心。
难再回头。
“妖女,你到底对我师弟做了什么,令他变成这样?”又一声怒斥响起,却是长蓬宗同来的另一长老发声。他眼见汪旭之被迷惑至此,就连门内弟子上前搀扶也是不管不顾,只觉宗门颜面尽失,心头大怒,“不过区区一个媚门,行事张狂至此,今日你若不给个交代,我长蓬上下举宗之力也要讨个说法!”
随这一语,场上响起不少附和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