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中思绪拉回。重新看向车窗外。
当年叛军围困猎山时,他正在明镜台净心,过几日便是受戒的大日子。
——【你听说了吗?小王被叛军困在猎山,镇国公主听闻后率一千皇城禁军救援,现在和王一起被困在猎山了!北唐……难道要变天了吗?】
【小声点,莲华僧伽在里面呢。】
窗外不远处的小僧低语透过窗缝,清晰的传进了宋华严的耳朵里。
原本跪坐案前,手持佛典,垂眸静看,在袅袅檀香以及明净的阳光中显得肃穆沉静的青年猛的眼眸震动。手上佛典“啪”的一合,随即起身快步走至窗边,将禁闭的窗户推开,看向诧异看来的两名小僧,着急询问,【你们刚才说什么?!】
【莲华僧伽!】两个小僧脸上懊恼,互看彼此一眼后立刻朝宋华严双手合十,欠身低头,齐齐称呼。
……惨,竟然让莲华僧伽听到了。
小僧心中苦。
【你们刚才说公主什么?叛军围困猎山?!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宋华严看着低头站在那儿,看都不敢看自己一眼的僧人,连连追问。
【这……】小僧苦不堪言,又偷偷的互看一眼,还没想好说什么时便被宋华严的一声呵斥吓了一跳。
——【说!】
【啊!是……是。】从来没见过莲华僧伽动怒的小僧连连应声。
不久后,六道清寺钟声大作,一声重过一声,钟声扩散四周,方圆百里都能听见,惹得在田间农作的百姓疑惑抬头,看向六道清寺的方向。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时辰会突然响起钟声。
一声急过一声,似在催促着谁回头是岸一样。
而宋华严正骑于马上,衣袂猎猎的赶往猎山方向。
至于身后六道清寺的钟声,早就充耳不闻,此时满心满眼只有苏观行的安危。
打马向前时,宋华严单手解开罩在外,象征即将正式受戒的缦衣随着他微扬松手,红缦金丝线衣便在空中向后飘扬,挂在树枝上缓缓垂下,缦衣衣角随山风微扬,静静目送逐渐远去,现在只着白衣的宋华严。
马上的温润青年长发未束,随风扬起,逐渐转过山路不见。
而六道清寺的钟声也在片刻后,终于不再急催,最后一声钟声的尾音,如一声叹息消散山风之中。
再不能闻。
三个时辰后,将猎山行宫围困得水泄不通的叛军主帅在营帐中听到小兵来报,【主帅!六道清寺的莲华僧伽正朝猎山行宫而来!】
【……哦?】面色有些苍白的俊逸青年将手上的闲书放下,握手成拳正欲凑近唇边轻咳时,才惊觉现在的自己不用再伪装病弱,自嘲般的笑了笑自己一时半会儿改不回来的行为后,重新举起书,将目光再次投向字里行间时,漫不经心的开口。
【传令。让开路来。让莲华僧伽……不,让宋华严去见他的公主。】说到最后时,俊逸青年的语气中有些异样,但一直低着头的小兵分辨不出其中有什么。只在得令后应声,立刻退出营帐,传令三军。
敌军的异动自然逃不开猎山行宫中,时刻观察动向的禁军。
片刻后卿木兮便气喘吁吁的跑进行宫大殿,惹得在内商量战策的苏观行和苏慎愿齐齐朝她扭头看来。
——【公主!莲华僧伽……莲华僧伽来了!】
苏观行一听,按着剑柄的左手忍不住微微用力,将手上暂做指棒的箭矢往地形图上一扔便往外走,呵斥的声音随即传来,【他来做什么!】
同一时间,守在猎山城墙外的士兵便看见一白色身影,至层层叠叠的敌军阵营中穿过,打马朝猎山的方向奔来。
远远看去,像一扁小舟正迎着滔天巨浪,从中劈开一条路硬闯进来。
哪怕明知他现在前来的地方,九死一生,也无丝毫犹豫。
多年后,从猎山之役中存活下来的行宫士兵在年老时回忆往昔,哪怕过往种种多已模糊,但自己曾经在城墙上看见的这一幕,却一直历历在目。
哪怕他只是一个旁观者,却也不仅动容。
猎山行宫的城门现在是开不得的。
谁知道现在开启会不会让在不远处虎视眈眈的敌军趁机攻打,得到消息的苏观行快速蹬上城墙,一眼便看见快马奔来的宋华严。
难得失了风度低声咒骂了一声后,便一伸右手。
影侍立刻会意,将绳索递到苏观行手上。
【弓。】
苏观行快速将绳索系于箭矢上,接过旁边递上来的弓,手一翻,脚轻点人便站在城墙墩上,拉弓搭箭,瞄准逐渐奔近的宋华严。
而同一时间,已出了营帐的俊逸青年也朝身边伸手,在旁边侍从递上弓箭时,慢条斯理的弯弓搭箭,在弓弦发出轻微的声响时,慢慢偏头。箭矢从宋华严的背心逐渐上移,直指站在墙墩上的苏观行。
眼眸盯着多年未见的她,露出笑的同时,竟也忍不住喉结微微上下滚动。
【……观行。】俊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