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照也走过去,望着水面,静默不语。
与岑兮与谢瑶都不同,他初中便已开始读全日制寄宿学校。高中的时候,明明可以走读,他也选择了住宿。
有时候他宁愿独自待在宿舍,也不愿意回家。
那个叫做家的地方,总是没人。即便有人,也总是以礼相待。世界上血亲关系最近的父子、母子,相处得甚至不如任何两个普通同学。
据他所知,他的弟弟应该是后天被陶浩然掰弯的。
至于他,有时候他也不明白,他到底是先天还是后天。
每个人年少的时候,都会有幻想对象,他自然也有。但他所幻想的对象,和大部分男生都不同,第一次的时候,那便是一个男孩子。
他还记得那时候做的梦,梦里的男孩子便是穿着一身白色衣服,笑着递给他一大捧花。那花似乎十分香,他不待看清楚那到底是什么花,便醒了过来。
然后,他发现自己梦遗了,第一次。
他当时就知道了,他喜欢男孩子。
大学的时候,不再是全日制的寄宿学校。他却还是不爱回家。
他也依然没有谈过恋爱,甚至连动过心的对象都没有。只有在每一年偶尔不会梦到那只猫的夜晚里睡几个好觉,那个时候,那男孩子便总会出现。
每次都递给他一捧花。
梦里边,明明只应该有黑白两色,那个男孩子的嘴唇却又红又润。他每次都想亲吻那个男孩子,但每次总是在亲吻之前便醒来。
他觉得这个世界上也唯有那个男孩子是足以配得上他的,足以让他愿意去喜欢上的。
可是他也知道,这只是一个梦。
世上没有这么一个男孩子。
这不过是他日有所思后的梦罢了。
终究只是他心灵深处的一个幻想。
大二那年的秋天,他发现了这个地方,这是个早被人遗忘的角落,据说曾经闹过鬼。这座红楼建于一百多年前,据说里边曾经死过很多人。总之每个学校都有一个闹鬼的传说,这所学校的传说便在这里。
很少有人敢过来,他却寻到了这里,实在是个好地方。
无人打理,却独有风貌。
这里有枫树、银杏,秋天时地上铺满落叶。这里也有腊梅,冬天时走进来便幽香喷鼻。这里更有桃树、梨树,春天时开得满树皆是热闹。
莫照当时虽说才大二,比起同龄人来已是沉稳许多,但看到春花的热闹,不免笑开。他当时想,三个季节他都已看过。夏日之时,这边会是如何?他看向当时还很大的湖面上的几片荷叶,心想,应该就是你了。
果然,到了夏日,那边开出了好几朵白色的荷花。
莫照的家人从小就告诉他要做一个实用主义者,告诉他要做一个无神论者。其实他从小就酷爱诗词,热爱志怪小说。尤其从他第一次梦遗开始梦到那个男孩子起,他甚至希望,终有一天,那个男孩子真的能出现在他眼前。
他在现实与梦幻间徘徊,那时的他还尚未修炼至此。每当他走入这里,他还是会怨,怨自己无法似弟弟般追求自己喜爱的东西。
可等他离开这片小天地,走进真实的生活里时,便又会自嘲想到,他这般有心计的人,还是别去喜欢什么诗词,什么志怪。这般只会侮辱他真正喜欢的东西,他合该一生与人玩心计的。
所以这么一片小天地,便是他的桃源。
在这里他可以做一会儿他喜欢的自己。
无人知晓。
毕业的那天,他其实有些难过。
这很奇怪,他从小到大,都鲜少生起难过这个情绪。那天,他却特别特别难过。尤其当他走进那个小桃源,看到两个工人将水里的荷花打捞上来,扭头就要走时。
他出口问:“要做什么?”
工人显然没想到会有人过来,看了眼,是个挺帅气的学生,便道:“这里的湖要填起来了,我们来把里面杂草捞掉。”
杂草?
原来那花,在他人眼中只是杂草。
他又问:“什么时候?”
“就这个暑假,这湖本来就是人工的,这儿远,学校懒得管了,又怕出事,邻市刚有个大学生在学校里跳河自尽了!索性填了了事!”那工人见他问得仔细,好心多说了几句。
莫照点头。
那工人见他没话说了,又道:“这花你要不要?”捞出来的荷叶与荷花还在他们手里。
莫照低头看了一眼,荷花还在盛开,还是那么美。却已无法独自立起来,它耷落在工人手上。
他摇头。
“不要?”
“不要,谢谢。”
工人们言罢,便拖着荷花与其他杂草一起走了。
莫照再看了眼那波光粼粼的湖面,转身离去。
后来他毕业了,每日都是工作,都是与人笑脸相迎。他渐渐习惯了这个真实又现实的世界,习惯了有人看他不惯却拿他一点办法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