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答案,还是忍不住问出口来。
“坤蛊宿主用过福禄膏之后,身体里流出的血。”
“宿主是谁?”
“……这么多年了,你最先关心的,还是别人。”
她摇着头,慢慢笑了起来。
一个人的笑声,寂寥地回荡在空旷安静的宫殿里,越笑越大。
“……这很好笑吗?”秦秾华哑声道。
“好笑!怎么不好笑?!”她睁着沾有泪珠的眼睛,目光尖锐地朝她看来:“拦路抢劫的强盗、打杀奴婢的富户、杀妻的读书人、通敌卖国的叛徒——这些人的血——是这些肮脏的血,养出了色正寒芒、胸怀天下的镇国长公主!”
“就是因为这样,你才会在发现伏罗身上伤痕后找我对峙,才会在得知真相后和我起了隔阂。你知道了我的秘密又不愿助我,我应该杀了你又舍不得杀你,只能用药抹去你之前的记忆,再伪装成失足落水的样子瞒天过海。”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扶着床边慢慢坐了起来。
“我把你留在朔明宫,一开始是迫不得已,后来,是顺势而为。你做得比我想象更好,毘汐奴,恢复你原本的身份吧!你有狐胡皇室血脉,只要你肯认祖归宗,就可以得到一个富饶的王国,伏罗可以让你在千军万马中取伪帝首级,狐胡的神罚大军可以保你长胜不败,伪帝一死,大朔必然分裂!你用乌孙太女之名,联手大朔亲王一齐反攻大朔,有你前镇国长公主仁慈之名,再有瀛王暴虐之名,必有无数官吏富商归顺——”
斜阳从她面前穿过,她一身鲜红,像是深渊里开出的蔷薇,渺小的尘埃在光带中飞舞,她泪眼中折射出的癫狂,比烈日更加刺目。
“届时,狐胡光复在即!”
好一会的时间里,殿内都只有她一人急促的呼吸。
秦秾华开口:“抚远大将军,是你派人杀的吗?”
“狐胡城破那日,正是他沈卫斩我狐胡主将——他本就罪该万死!”
一根根线串联起破碎的线索,真相在秦秾华眼前缓缓铺开。
“秦曜奕和沈卫感情深厚,你就一石二鸟,用除去沈卫的方法,引秦曜奕御驾亲征。秦曜奕重情重义,你们只要派军中的眼线稍加挑拨,就能激他分兵先行。戏台已经搭好,还差最后的主人公,醴泉虽未将我带回,但兜兜转转,我还是回到了乌孙王宫。此时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但如果,我不愿意登上你搭的戏台呢?”秦秾华开口道。
她似笑非笑,说:“为什么不愿?”
“……”
“如果你不愿,狐胡的亲军自然不会为乌孙所用,等伪帝打完乌孙,下一个就会轮到你们金雷,一个可以临朝称制的长公主,一个手握重兵的瀛王,他容得下你们吗?那时,敌强你弱,既如此,何不趁此时就铲除心头大患,提前开战,也提前为天下迎来安宁?毘汐奴,你没有不愿的理由,你心里清楚,想要登上那个位置,这是最好的一条路。”
“毘汐奴啊……”她轻声呢喃:“我已经将最深最暗的一条路走完了,留给你的只有康庄大道,你……还有什么理由不愿?”
殿内沉默无声,时间仿佛凝滞。
直到一身红衣的她重新躺下,一句低若蚊yin的“你下去吧”,时间才重新流动起来。
秦秾华踏出寝室门槛,甫一转头,便见到了不知在门外站了多久的乌孙王。
檐下Yin影悠长,飞檐直指蓝天。
两人无声对视了片刻,乌孙王说:
“她的时间不多了。”
秦秾华浑身冰冷,说出的话也像结着寒冰:“你身为一国之君,却陪她用一个国家来赌?”
“她的时间不多了。”乌孙王再次说。
“你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他说:“等不到朔军攻城,阿兰玉就要死了。宗室之中,没有治国之才,乌孙近年国泰民安,政通人和皆是她的功劳,我只你一个孩子,如果你不愿回来,等她死后,我会开城门投降,这样,就能将百姓伤亡降至最小。”
“……所以,你不必将乌孙百姓的性命担在自己肩上。”他看着她的眼睛:“毘汐奴,我希望你回来,但不会逼你回来。这是一个失职的父亲,微不足道的一点补偿。”
“她和我在一起,只因为我身体里有狐胡血统。”他说:“但她决定生下你,是因为爱你。大夫说,生下这个孩子,会耗尽她剩下的Jing血。她原本可以在乌孙宗室里抱一个血统纯正的男婴回来养大,但她还是毅然将你生下。”
“毘汐奴,她爱你……乾蛊,就是她爱你的证据。”
时至今日,她才明白醴泉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把生的希望留给了你。”
她把乾蛊留给了她,选择了直接服用烈药。
乌孙王说:“最后几日,我希望你能留下来陪她。你若想离开,我也绝不阻拦,拿着这个,你可以进入宫中任何地方,也可以随时打开城门。”
他走上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