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湍急时,他护着她的后脑,河水稍缓时,她带他浮出水面呼吸。她不记得自己坚持了多久,意识在反复缺氧间变得混混沌沌,一个迎面打来的浪头就是她最后的记忆。
不知过去多久,潺潺水声唤醒了她。
秦秾华刚一睁眼,一道刺目的光线便涌进瞳孔,她条件反射举起右手挡在眼前。
两道斑驳的土黄色山壁从视野边缘伸入天空,夹着一颗红色的火珠子, 火珠子的光烤在身上, 微微驱散了身上的寒意。
渊儿!
秦秾华猛地回过神来,强撑着身体从满是砂砾碎石的粗糙地面坐了起来。
她一坐起, 身上的水就哗哗往下流。
不远处,躺着一个一动不动的玄衣少年。秦秾华挣扎起身, 踉跄着朝他走去。
“渊儿……渊儿……”她抱起他的头,枕在自己腿上, 不住叫着他的名字。
少年肤色惨白, 也不知是泡了太久,还是失血过多。秦秾华叫了他几声都没有回应, 连忙去摸他鼻息和脉搏。
鼻息还热,脉搏还在。
秦秾华骤然脱力, 又想哭又想笑, 抱紧少年头颅, 许久一动不动。
半晌后,她稳定心神,抬头观察四周环境。
一条宽约三十尺的小溪静静流淌在他们身边不远,溪水清澈见底。两块寸草不生的嶙峋山壁高耸入云,直通天路。小溪上游方向有几道分流,分流来源方向各不相同,它们在大峡谷下汇聚,奔流向没有尽头的尽头。
秦秾华小心放下少年,起身往前走去。她不敢走得太远,一路都在回头观望少年是否安好——好在没走一会,她找到了一处避风的山洞。
她急忙回到溪边,扶起少年往山洞走去。
秦曜渊高大的身量在这时成了累赘,秦秾华走一刻歇两刻,手脚都在颤抖。
短短的一段路,她从旭日初升走到烈日高悬。
放下秦曜渊时,她已经满身大汗。跳船前,她便脱掉了厚重的狐裘,如今寒风一吹,shi透的衣服传来刺骨的冷意。
她用颤抖的手从怀中摸出火折子,期待打开,失望而扔。
shi透的火折子滚到一旁,不动了。
秦秾华没有想过自己那点力气能钻木取火。更何况——她举目四望,除了零星几株野草外,光秃秃的山壁下别说树枝了,连灌木都不见一棵。
放弃不是她的风格。秦秾华望着天上耀目的太阳,心里有了决意。
她脱下秦曜渊身上的外袍,解开他的衣襟,努力不去看他身上重新撕裂的伤口,闭着眼睛扒下他的里裤,抱着**的衣服,摇摇晃晃地走到洞外,找了个直射阳光的地方铺开。
她回头看了一眼还在昏迷不醒的少年,咬了咬牙,脱下自己的衣服。
将两人的衣服都铺开后,她又找了几块鹅卵石来镇衣,确保衣服不会被风吹走后,她回到山洞避风。
衣物晒干的时间是漫长的,秦秾华等待的时候,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她抱膝靠着山壁,呆呆看着躺在对面的少年,视线固定在他安静的睫毛上。
跳船的那一刻,她心里一片空白。大脑还未回过神来,身体已经追着少年坠入大河。
咽喉中箭的方正平怎么办?看着她跳船的父皇怎么办?大朔怎么办?天下兴亡又该怎么办?
在那空白的一瞬间,她什么都忘记了,眼里只有坠落的浴血少年。
她无意识地叹了口气。
这哪里是小金狼啊……这分明是钻石狼。
她挪到少年身边,又一次探了他的鼻息和脉搏。在这只有风声呼啸的空旷峡谷,他的心跳是她唯一慰藉。
大半个白天,她来回岸边与山洞,一会翻动衣裳,一会探人鼻息,在无人峡谷忙得不可开交。
衣服总算晒好了,她趁秦曜渊还未醒来,赶紧把自己的衣服换上,又抱着他的衣裳回到山洞,被子一样盖在他的身上。
她摸了摸他的额头,烫得吓人。
秦秾华让他枕在自己腿上,不断用两只手交替为他滚烫的额头和面颊降温。
“渊儿……阿姊在呢。”她低声道。
在她安抚下,他满是戾气的眉心渐渐平和,而她Jing疲力尽地靠着山壁,一不小心睡了过去。
她睡得浅,腿上少年略一动弹就让她醒了过来。
山洞外,落满火红的斜阳。
腿上的少年慢慢睁开了双眼,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目光稍显茫然。
“……阿姊?”
沙哑而粗粝的声音从他口中发出,对秦秾华来说,无异天籁之音。
“是阿姊。”她柔声道。
他盯着她无言地看了一会,忽然起身。
“等——”
她阻止不及,铺在少年身上的衣物已经落了下去。
好大一只滑板鞋,灼伤了她的眼睛。秦秾华的脸颊火烧火燎,猛地侧过头去,怒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