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时,幼年记忆中那一抹混沌黑影,似乎消散了许多。
尤其是乔家兄长,对他格外的好,有时外出,回来会给他带一些京城没有的特产。父亲在草药铺子里忙活的时候,阮家兄长会拿出有趣的东西逗他玩。
虽然他很少回应,绝大多数情况下,都只是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可他心里能感觉得到,乔家兄妹对他很好。
而乔艾芬经历了一次拒绝之后,竟然没有气馁,一点也不害臊,依然说想要嫁给他。一次乔家兄妹邀请孟氏父子去他们家吃饭,乔艾青含糊其辞地提了结亲的事。看着乔艾芬羞红的脸以及感受到乔艾青殷切投来的目光,孟祁山终于点了头。
“阿山!哈哈……”乔艾芬抱着他跳了起来,“我就知道你也喜欢我。”
成亲不是小事,父亲为他选好了吉日下聘。
他已经年过二十,却因为幼年经历的那个噩梦整日闷在房中,不曾出过远门,到了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这半辈子有多消沉。
所以,他决定在成亲前,去京城外面看看。
乔家兄长为他准备了在外的吃穿用度,还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要跑太远,早些回来”。
父亲倒是没说什么。只是看着他,然后眼眶红了。
有什么好哭的?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孟祁山想。
乔家兄妹和父亲都没有提及他是哑巴,出门在外可能会极不方便的事情。
他就这样背着包裹上路了。
就在他离开京城的那些日子里,他遇见了一个改变他命数的人。
他在无意中碰见了幼时唯一的玩伴和邻居——崔泓。在印象里,崔泓和他的母亲在多年前不告而别,当时尚年幼的孟祁山忽然失了伙伴,非常伤心,连哭了好几天,所以孟祁山对崔泓的印象极为深刻,直到现在还记得他的模样。
再加上崔泓比孟祁山大几岁,离别时已是少年人,五官已经张开了,这么多年过去,尽管年岁渐长,但模样没什么大的变化,所以孟祁山一眼就认了出来。
只是……孟祁山看到。
——崔泓变成了一个瘸子。
在客栈里听完崔泓这些年来的遭遇,阿山心中愤懑难平。没想到他的小时玩伴,竟然陷入了这种境遇,遭到了如此不公的对待。
甚至……甚至……比他曾经遭受的事情还要令人悲痛扼腕。
他毕竟只是一个人。而此时此刻,崔泓背后,却寄托着他们所有人的前途和家庭的希望。
他如今已经毁了,可是他的友人还有希望。
有希望就好。
孟祁山在心里暗暗做下决定——他得帮崔泓。
于是,他骗崔泓,用笔和崔泓交流,说他在京城皇家御用的戏班有熟识之人,到时跟着那个戏班混进了宫,便可找机会面圣。
“天子一定不会坐视不管的。”他在纸上缓缓写道。
墨迹干得很快,纸张质地不佳,皱巴了起来。
崔泓跟着孟祁山回了京城,找了一间花费低廉的破房子住下,静静等候孟祁山混入宫面圣的那一天。
阿山讨厌自己比寻常男性清秀细腻的长相,尤其是去戏班那种地方,怕是要被别人误会什么。于是他故意戴了浓郁乌黑的眉毛和一撮小胡子,显得更加有男子气概。
这是孟祁山十几年来第一次主动和陌生人打交道,为了混入戏班,他天天安分守己地在戏班里打杂——无论是端茶递水还是清扫茅厕,没有他不能做的。
只是,可能是因为他不能说话性子沉闷的缘故,周围的人都当他好欺负,把杂活累活一股脑儿甩给他。
“阿山,赶紧去看看,后院的茅房太臭了……”
“阿山阿山,那边的姐姐妆花了,你赶紧拿桶接点水。”
……
“阿山,过来帮我个忙,班主让我把这些东西给你,你帮我送给隔壁街的阿福那里去。”
等到阿山匆匆跑到阿福那里,阿福接过打开一看,猛然发现里面装着的是几幅春宫,还有几条正缓缓蠕动缠绕的蚯蚓。蚯蚓上沾着泥,显然是刚从土里挖出来的。
“臭小子!恶心死我了,竟敢给我这种污秽之物!胆子不小啊!”
说着便抬腿踹了他一脚。孟祁山被踹翻在地,腹痛难忍,在地上趴了好久才勉强得以爬起来。
他远远地听见戏班里有人在笑。
孟祁山握紧双拳,青筋从手臂暴起。半响,他低头咽了一口血沫,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回了戏班。
孟大夫对他儿子这般如获新生般的面貌颇感震惊喜悦,虽然戏班不是什么正经的地方,但阿山好歹是有了开始新生活的想法,他甚是欣慰。
晚上孟祁山碰见了过来找他的乔艾青,乔艾青对他说:“孟大夫这两天去城北给人看病了,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和我说。”
阿山漆黑的眸子远远望着窗外,没有用手势作答。两人之间沉默了许久,乔艾青才重新开口:“你以后娶了艾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