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汤圆是你们舅舅从两广托人送来的黑芝麻做的,味儿不同一般,你们尝尝。”
尹实点点头,埋下头去用勺舀起来吹了吹。
鲍家并非京中望族,鲍家的家族虽然不是高门,但也家族庞大,最繁盛的一支便是鲍方和鲍氏这支,只是鲍方老爷子的几个儿子都无心从政,反在两广一带、做成了巨商。
鲍方去后,鲍氏的几个哥哥便对这个唯一的妹妹多了几重关心:黑芝麻,金贵的珊瑚,珍珠海贝,还有数不清的金银、绫罗绸缎。
他们从商,能够对嫁入高门的妹妹做的,只有这些。
“娘亲,你也吃,”尹端云咬了一口,小脸笑得特别灿烂:“舅舅找来的芝麻真的比京城的要甜许多!”
“是么,那你就多吃一点。”
鲍氏说着,又将自己碗里的两个小汤圆划进了女儿碗中。
她没怎么动手,面上挂着慈母的笑容,看上去十分平静。而尹实在吃了两个之后,也停下了手,轻轻地叹了一声,问:“母亲,诚王凌华,当真……”
鲍氏没说话,只是叹了一口气。
“那大哥他……”尹实倒抽一口凉气:“他……”
“食不言,寝不语,”鲍氏警告地看了尹实一眼:“际慧,你的性子还是太过毛躁了一些,当着妹妹的面儿,应当做出点哥哥的样子来。男子汉大丈夫,你又是军中统领,更该沉稳。”
见母亲确实没有什么想说的,尹实便埋头下去,一口一口地吃着汤圆。
他们尹家在朝堂之中家大业大,从凌承登基的那一天开始,他见证着父亲如何一步步走上了权力的顶峰。但是,他却没想到有一天,他们尹家,也会有如此惨淡凄凉的日子。
鲍氏看了二儿子一眼,难免生了几分无奈:
她的两个儿子,大儿子尹荣太过谨慎、显得昏懦,二儿子尹实性子急躁、成不了大事儿。相较二房的两个儿子尹温、尹宁……
鲍氏苦笑一声,尹家当真、衰矣!
待一顿饭吃得差不多了,鲍氏才看了看尹实道:“际慧,明日你还是按着原来的计划,将蒋氏送回江南……”
尹实的原配妻子蒋氏,乃是江南总督的女儿,嫁给尹实三年,夭折过一个女儿后便一直无所出,今朝病殁,尹实也十分痛苦。
“可是母亲,尹家……”尹实瞪大了眼睛。
尹家现在风雨飘摇,他、他怎么能?
“难道你留下来,尹家就能好了么?”鲍氏翻起眼睛来看着他:“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二房的那个野崽子尹温尚且懂得急流勇退,你是嫡子,应该更明白忍一时风平浪静的道理。”
“如果不是你扶灵不便,我其实还想叫你带着你妹妹同去。”
“母亲,”尹实更加惊恐:“你的意思是——”
鲍氏却不再说话了,皇帝驱除外戚的心思那么明显,先是贺兰,之后便会到龚家。龚家和他们尹家唇亡齿寒。
何况凌承如今大权在握,飞鸟尽、良弓必藏,尹家迟早会成为下一个除去的对象。
昔年段皇后在位时,段家在京中一手遮天,如今朝堂之中却半个段家人影也无。此一时彼一时,懂得进退、才能成就为臣之道。
这时,外头却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那声音有些急促,却十分稳当,来人走得很急,进到了厅堂之中,看了看鲍氏之后,竟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儿子不孝,让母亲担心了!”
“……升誉?”鲍氏呆了呆,站起身来:“你、你怎么回来了?”
升誉是尹正同鲍氏大儿子尹荣的字,眼下河南巡抚尹荣,正恭恭敬敬地跪倒在地上。听见鲍氏的疑问,他又“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道:
“儿子不孝,当差押运远征军物资之时,只顾着完成差事,不要给家族丢脸。却忘记了顾全大局,让诚王爷和一众士兵,无辜受冻。更害得王爷感染风寒、不幸毙命。”
尹荣抬头,眼眸深处闪过了一丝儿决断的光芒:
“儿子一人做事一人当,不需要父亲母亲为我筹谋什么,若惠太贵妃要儿子的性命,儿子万死不辞。若太贵妃仁慈,儿子愿往诚王灵前忏悔自己的罪过,更会辞官为诚王守陵三年!”
尹荣这番话掷地有声,听得鲍氏和尹实都愣在当场。
“父亲不在,还请母亲千万成全儿子的这份心,”尹荣再拜,又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尹实:“二弟,哥哥此去凶险,父母亲和妹妹,还要妥你多照顾。”
“大哥你——”你何必……?尹实哽咽了声音。
倒是鲍氏愣了许久之后,眼眶之中缓缓地聚积起了泪水来,她走过来扶起尹荣,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好……好孩子!好样儿的!母亲、母亲打心里为、为你高兴——!”
尹荣鼻子一酸,到底还是忍住泪水、紧紧地搂了鲍氏一下。
这边的尹端云其实根本看不懂大人们在说什么,只是觉得哥哥和娘亲好像都不太愉快,便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