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大人这才觉着心中痛快了些,瞅着他头顶上那个乌黑发旋,还有因着垂下头来而现出的脖颈处一小片莹白的皮rou,轻哼一声:“那些个四书五经,读来读去皆不过是那几本,有何意思?你只先将十二本史书细细品读完了,知晓古今之道理,之后再学习这民间之疾苦,方能于这仕途上有所成就。若只是个满口迂腐之言的书呆子,这朝廷上下一干人等就够了,哪里还需要你?”
宝玉:......
他假装没听到自家师父刚刚说这朝廷上下一干官员皆是顽固不化的书呆子,乖乖地应了,回头便费力地将十二本史书全都寻了出来。这并不是件难事,书房中书虽多,却放的颇有条理,每本皆有被人翻动过无数次的痕迹,难得的是仍旧平整如新。
把那十二本书摞起来之后,便连无字天书也瞬间默了下。
宝玉默默地比划了下:“......堆起来,已经到我腰间了。”
这是要看到天荒地老的节奏么?
无字天书抖动了下书页,终于难得的显出了几分同情来:【苦了你了。】
这一坐,便一直坐到了夕阳西下之时。待到书房中掌了灯,宝玉仍在埋头苦读,其勤奋之模样令无字天书也不由得心生感叹,趴在烛台上看他念书,时不时给史书挑个错儿。
【开玩笑,此处哪是新朝三年,当是五年方对!】
【这个皇帝的母亲根本不是什么皇太后,本该是个连名字都未留下的小妃子;可笑他为了自己承继正统,连母亲也毫不留情地舍弃了,真令人心寒。】
【龙阳君形貌其实与你有几分相似,你可曾见过?哦对对,你不曾见过,我倒是在阎王处看到过一次。说起来,你二人皆是做蓝颜祸水的好料子——】
如此种种,终于令宝玉烦不胜烦,本想装作不曾看到,可这天书都凑到他眼前了,他想看不到也难。
他只得高声叫了个丫鬟来,请求对方为自己去寻一些甜点,好堵住这没完没了反驳史书的天书的嘴。
丫鬟并不敢擅自做主,先去问了张家二爷。果不其然,师父大人一瞬间便炸了毛:“他是怎么读的书,怎么还能惦记着吃的?我又不是他父母,为何要纵着他?”说罢便卷袖子摩拳擦掌,“果然还是要把这蠢徒弟打一顿!”
丫鬟几乎要泪目,忙忙上前,却也不敢拦他,只轻声道:“只是爷,贾家三爷自早晨来府中后,便没用过吃食了......”
她默默向着窗外已然擦黑的天色瞥了眼,虽不曾说出口,意思却已明了。书房中那位主儿也是位身娇rou贵的,自幼被娇惯大,哪里能令他这般吃苦?
张逸然朝外扫了下,这才发觉,自己方才一看书,便看到了这般时辰。他想起宝玉本就纤细的身形和那还没有巴掌大的脚,登时也沉默了下,随即哼道:“那也不能这般纵着他!”
丫鬟无奈,正待退出去,却听她家二爷于后头别别扭扭道:“甜点就不用了,令厨房另做一些吃食送去,多做些rou。”
自己家蠢徒弟实在是太瘦了些,个子也没有自己高。
丫鬟听了,这才放下心,忙脆生生应了:“哎!”
可是奇异的,她家二爷仍然没有放她走的意思。反而眸光变幻不定,最后一咬牙,气势汹汹道:“罢了,就这一回!让小厨房做饭时,再做两三道甜的点心,一同送过去!”
第19章 张府一日
张府家的主子向来皆是说一不二的,尤其是张家二爷,若是有何处违了他的意思,定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小厨房内几个厨子紧赶慢赶,硬生生在两刻钟内赶出了一桌堪比皇家宴席的菜肴,琳琅满目地堆满了桌子。
宝玉:......
他原本只是想要些甜点堵住天书这张喋喋不休的嘴而已啊!
而眼下,一张颇大的八仙桌被塞的满满当当,连碗筷都无地方放了。宝玉只得亲自捧着,木着脸看府里的丫鬟耍杂技似的在那本就摆不下的桌子上见缝插针,非要把手中最后一碟子芙蓉糕放上去。
无字天书见了甜品便心chao澎湃,宝玉拉也拉不住,只得看着它一头扑上去。天书欢快地贴着那盘子芙蓉糕来回打滚,将自己的书页上都沾上了星星点点的糕点渣滓,看的宝玉不由得轻声叹气,心头颇有些无奈。
五彩草卉瓷盆中炖着鲜嫩的野鸡崽子汤,白气袅袅,满满皆是诱人的咸鲜。又有白瓷盘盛放的烧鱼,上头放了朵开得正好的芙蓉花,摆盘Jing致的很。还有这府中自糟的鹅掌鸭信,卤的像是上了一层油亮的、颜色略深的釉,于灯下泛着惹人垂涎的光亮。
只是宝玉于这满桌菜品中梭巡了一圈,最后抬起头来时不禁嘴角抽搐了下:“好菜,好菜。”
果真是好菜,除了那两三道甜点外,满桌皆是大鱼大rou,他连片青菜叶都没见着!
偏生他今日看书看得头昏脑涨,一时间只想找些清淡点的东西果腹......宝玉咽了口唾沫,瞅着那道鱼暗暗心想,那朵摆盘的芙蓉花的叶子可以啃么?
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