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则微微露出疑惑,继而,他明白过来,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垂了眼睑,“孤没动怒。”
卫绾虽感意外,仍坚持道:“殿下稍待,很快……”
他没说话,沉静地仰起了头,目光望着满树如擎盖的浓叶。他半边身靠在树上,气息不匀,受伤的胸脯裸于外,随着渐渐平复的呼吸略微地起伏。
卫绾将他的伤口包扎好,指尖不经意碰到了他的胸腹,察觉到太子殿下呼吸仿佛变得滚烫了,慌张收手。
他看了她一眼,自己伸手去,将玄色绸绡绣袍拢上,重新系上了盘螭牡丹纹锦玉腰带。卫绾只觉得看得惊心动魄,难得自己也烫了脸颊,但她知晓,太子殿下的耳朵一定比她的两靥还要红。
他扶着树干起身,低声道了“多谢”,卫绾不敢领受,正要说话,林中再度亮起了火把。
火光疾速移动过来,夏殊则几乎是在眼尾扫到那一片火光之时,便下意识地伸出了左臂,将卫绾挡在身后。
卫绾只来得及看见殿下抬起来护住她的手,片刻又放下,她心神微微一动。
“是大魏的人。”
卫绾抬首眺望而去,果然见到救驾来迟的高胪等人。
“主公。”高胪将夏殊则上下打量,便知他受了重伤,来时又见地上横七竖八倒了二十几具尸首,心中大震,“末将来迟,令主公受惊了,主公恕罪。”
“无妨,引路。”
“诺。”
高胪分出人搀扶太子行路,卫绾亦步亦趋跟在夏殊则身后。
沿途高胪便说道:“末将等人见到殿下的信箭,便知殿下遇伏……只是,我想不到,石首族人首领分明对殿下礼遇有加,为何突然倒戈相向?”
卫绾听得出夏殊则疾行之间气息不匀,代替他回了话:“是首领的孙女,奉首领之命引我们入山,谁知她早已暗中与羌人勾通,沆瀣一气,先是将殿下与我骗入地洞,随后又引羌人前来刺杀。”
“可恨!”
高胪一拳抵住掌心,切齿道:“石首竟敢阳奉Yin违。”
夏殊则没有作声。
疾行至山下,将夏殊则送入军帐,已是深夜。
卫不疑请来的汉人医士姗姗来迟,将卫绾粗糙包扎的衣衫布解开,替夏殊则又换了药。料理完之后,夏殊则便睡了过去。
卫绾回自己帐篷之中,取水净身,换了干净的禾绿绸衫,褪去了狼狈。
常百草侍奉她歇下,捧了灯盏侍候在榻,咬牙道:“他们太可恶了,竟然敢行刺太子殿下,这可是要诛灭九族的罪过。”
卫绾摇了摇头,“非我族类,无权诛其九族。”
“姑娘,那太子受了伤……”
“我知,”卫绾出去一趟,那时只顾着担忧安危,此时人已睡在安全的大帐之中,思及地洞里的光景,他靠在树上望着头顶墨绿浓叶的模样,满心复杂,“为了我受伤的。”
常百草有些害怕,“会不会有人追究姑娘你啊……”
卫绾心思更烦躁了,“不知。”当时那石首女子一掌击在她后背,她险些滚落山坡,若无太子搭救,性命危矣,可以说,如不救她,太子不会跌入地洞,也不会被捕兽竹刺所伤。真追究始末,卫绾难辞其咎。
*
太子殿下是个忙人,昨晚受了伤,处理了伤口,等卫绾从帐中醒来,想去瞧他一眼时,便被卫不疑告知,他已经带着高胪走了。
“殿下身上有伤,没人拦着他?”
卫不疑狐疑地望着妹妹。昨晚送主公回来时,卫不疑见她浑身狼狈,裙角被撕碎了大片,便心有疑窦,没问出口,今日太子不见,卫绾的关切溢于言表,卫不疑猜测昨晚主公与卫绾之间定发生了不为人知之事。
被卫绾催促,他清咳了声,“主公伤势未愈,但无碍行军,况有医者在侧……他只是说,要问罪伊冒。”
昨晚行刺之人,是伊冒所派,羌人的首领并不世袭,而是在部落之中,经由威望极高的长者举荐。这一任首领野心勃勃,觊觎大魏膏腴之地不是一两日了,从昨晚的刺杀便可以看出,伊冒已破釜沉舟了。
只是不知夏殊则如何处理。
陛下将合两族大事交托在他手中,如有行差踏错,正给了陛下罢黜太子的一桩名目。或许这名目还不够,但至少,在楚王殿下如今屡立功绩之时,朝中拥护太子的,眼尖的会察觉到风向,墙头草倒戈,趁机再拔除太子心腹,便如同除了梗在喉咙里的一根为患已久的骨刺,从此长安。
每每想到这儿,卫绾也忍不住为夏殊则不平。或许是同病相怜,同样是母亲不得父亲所喜,她父亲却至少还知晓将她这碗水稍稍端起来些,而陛下却早已覆手泼了出去。
“殿下几日能归?”
卫不疑摇头:“不知,主公只让我留守此处护你。”
卫绾心思难安,“阿兄……我想回洛阳了。”
卫不疑知道她昨日受了不少惊,手掌在她肩头抚了抚,沉重地压了下来,“阿绾,你是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