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的冷沉。
“嫔妾什么都没有做,不知该从何认起。”辛虞刷地抬起头,一双眸子清澈、沉静、坦荡,不染尘埃。
纪明彻被看得心一颤,随即大怒,“事到临头,还敢狡辩?”
就是这双从不见浑浊的眼睛,就是这种事无不可对人言的态度,不知情的人见了,还真当她无辜。
可事实是,她先用本分老实的表相迷惑了容淑仪,又借舍身护驾上位,试图接着迷惑他。勾结外臣泄露机密,她拿他当傻子耍,如今又来祸害他的子嗣!
纪明彻从来没有哪一刻,如此想置一个女人,一个他自己的女人,于死地。他怒极反笑,眼底已经涌动起滔天杀意,“太医,告诉她这里面都有些什么。”
太医忙恭敬跪在地上,垂着头一五一十道来,“臣在这几瓶香露中,发现了麝香。因份量并不十分重且巧妙地用其他香气遮掩,不仔细分辨完全察觉不出。但麝香常人使用无碍,且有通窍之效,孕妇却万万碰不得,一旦接触肌肤,极易导致滑胎。”
未及辛虞反应,严婕妤身边的宫女已经跪地哭道:“陛下,我们小主沐浴时素爱放些香露。昭容华送来这许多瓶,她十分欢喜,这几天每次沐浴都要滴好多。谁知今日竟小腹抽痛,不久就见了红。”
“是了。”太医闻言颔首,“这香露中麝香虽放的不多,经水稀释后更是分量极轻。但若日日用其泡澡,不出半月必定胎儿不保。”
“你说真的?”严婕妤由人扶着从内室出来,刚好听到太医此言,顿时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目, “陛下,嫔妾进宫后处处与人为善,自认从未得罪别人,也没害过哪个,怎么会……”她说着,通红的眼眶中再度滚落两行清泪。
与人为善?
辛虞心中直想冷笑。
纪明彻闻言,却扶了严婕妤到一边落座,“怎么不好生在屋里歇着?”
“嫔妾无事,只是听到陛下发了好大的脾气,怕您气坏了身子,这才出来看看。”严婕妤柔声说着,扫一眼堂中跪着的几个人,又满含震惊与痛苦地问:“陛下,真的是昭容华,想害嫔妾肚子里的皇子吗?”
这锅她才不背,辛虞出言打断对方的表演,“嫔妾没有要害严婕妤,也没必要动这样明显到任谁都会怀疑到嫔妾头上的手脚。”
“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留了这样一个破绽好为自己开脱?”跪着的宫女立即反驳,瞪着辛虞的目光中满是愤怒,“容华针对我们小主已不是一日两日了。上回小主只是叫起叫迟了些,您便动手推人。还有前些日子蹴鞠,若非奴婢们护得及时,您就要把鞠踢到小主肚子上了。”
“姝环。”严婕妤忙喝止她,“休要胡言”
“小主。”那宫女脸上立马现出委屈,“您都被害成这样了,还不准奴婢告诉陛下吗?您到底要委曲求全到什么时候?没人会感激您的,她们只会当您好欺负,变本加厉。”
主仆俩一个白脸一个红脸,真是唱得一出好戏!
辛虞自知不擅诡辩,也不同那宫女掰扯,只望着纪明彻,“事实如何,严婕妤清楚,想必陛下也并非那不辨是非黑白之人,对嫔妾素日为人多少有些了解。别说嫔妾与严婕妤是否有仇怨,就算嫔妾真想教训人,也不会把主意打到孩子头上,这是原则和底线。”
她目光灼灼,一字一句说得极为认真,停顿处偶尔泄出的一点紧张又恰到好处,莫名让人想要去相信。
“还有,宫里谁人不知嫔妾出身,麝香昂贵,说句不怕人笑话的话,嫔妾这辈子还没碰过这样的好东西,更别提舍得花大力气弄来害人了。陛下若心中存疑,可以检查剩余几瓶未开封的香露。实在不行,嫔妾那里还有剩余的,也可带来一并检查。”
然而越是如此,纪明彻瞧她的眼神就越是厌恶,“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你当朕不查清楚会随便问你的罪吗?太医,捡那蜡封完好的,现在就验给昭容华看。”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辛虞指尖不可遏制地轻颤一下,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果然太医当着她的面儿打开一瓶未拆封的玫瑰香露,仔细嗅了嗅,又倒出一滴在掌心,揉开闻了闻,点头,“这瓶里面也有。”接着是一瓶百合香露,“这瓶也有。”
纪明彻俯视着她,眸中尽是嘲讽,“还有两瓶,还要再验吗?”
“验。”辛虞咬紧牙关,伏地一叩首,“还请陛下派人去夜阑听雨,取剩下的所有香露一一检查。”
不等纪明彻开口,那宫女已先一步反对:“昭容华这是何意?难道还是我们小主故意换了你的东西陷害不成?小主好容易怀上龙嗣,宝贝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为陷害你这种人冒如此风险?”
“那谁知道,毕竟严婕妤也未真的小产。”好端端一个屎盆子扣到头上,辛虞也动了真气,尤其是在看到长平帝这不分青红皂白便要治罪的态度,“嫔妾还是那句话,请陛下将夜阑听雨剩余的香露取来,一一检查。”
“你!”那宫女气极,一时连敬称都忘记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