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虞这人性子直,一贯受不了宫里人说话三绕吞吞吐吐,静候少顷,没见人答话,便稍显不耐地微沉了声音,又问一遍: “为什么?”
琳琅大概也被金铃这举动惊到,此时才反应过来,“金铃你别冲动,有什么好好说。小主待我们再好不过,你说出来,肯定有解决办法的。”
她以为金铃是做了什么对不住辛虞的事,又或者闯了祸可能殃及到辛虞。辛虞也有相似的想法,谁知金铃被再三逼问,竟一个头磕在地上,语带哽咽道:“小主待奴婢们好,奴婢自然愿意长长久久地侍候小主。可奴婢实在无用……”
无用?第二次从她口中听到这个词,辛虞忍不住出声打断:“你觉得自己无用?哪里无用?”
“做事周到奴婢不如宋嬷嬷,打探消息奴婢不如小凌子,沉稳冷静遇事不乱奴婢不如琳琅……上次汪才人出事,要不是她反应快还不知会怎样,可奴婢呢?一到关键时刻自己就先慌了,不但什么都帮不上小主,还要小主相救。若不是小主,奴婢这条命早送在刺客手中了。奴婢这样、这样无用,只会给小主添麻烦,奴婢怕、怕自己这沉不住气的性子有一天会给小主招来祸事。”
泪水将她面前的地面打shi一小片,金铃说到后面,已是泣不成声,“小主、小主还是将奴婢换了吧,再、再选个更可靠的人来。”
辛虞不成想是这样的理由,“你觉得换了你,我就能选个更可靠的人使唤了?万一又来个小贵子呢?”
“不会的。”
“都是不知根不知底的陌生人,你怎么就敢确定不会?”
“陛下、陛下不是说要派人给小主吗?”
“你连这个都想到了,还真是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辛虞也被她弄出了些火气,“那我当时是怎么拒绝的你就没听到?”
金铃兀自垂头抽泣,没有做声。
“我想方设法保着你们,不叫你们因病因伤被挪出去日后前途未卜,你却主动让我把你换了。金铃,你有认真考虑过自己的以后吗?”
金铃依旧不做声。
看她这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样子,辛虞实在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平时挺机灵一丫头,怎么就钻了牛角尖呢?
她早隐约感觉,自打中秋后金铃便不大对劲儿。做事过分小心生怕她有一点不满意,有时她一句话,就能吓得她白了脸立马跪地请罪。
几个月下来好容易缓过来些,不料最近又接二连三出了这许多事。
看过几个太监受刑回来,她Jing神状态一直很差,本以为生这场病能让她把情绪释放出来,结果一个人静了这许多天,她就给她想出这些!
辛虞深吸口气,到底不忍真格儿把她送回去,“既然你心里早有准备,那换掉你的理由呢?想好了没?”
☆、58.玲珑
换掉她的理由?金铃细微的啜泣声一止, 现出几分茫然来。
辛虞见了, 真真不知该说什么好, “你不是什么都考虑到了吗?就没想过这个问题?退人回内务府总得有个缘由吧,不然转天就能传出我苛待宫人的流言来。为求万无一失, 咱们还是先寻好由头对好口供比较稳妥, 你觉得偷盗财物、背主求荣还有身染恶疾, 哪个比较好?”
为吓吓这没长脑子的丫头, 辛虞专挑那严重的说。果然金铃面色变了变,小声道:“奴婢、奴婢不是病了吗?”
“可你之前病重时我都没叫你挪出去避疾, 现在大好了却要撵人,一看便事有反常。还是说你想再病一场, 那可得选个更重些的才好, 像天花之类, 还要买通个大夫帮你作假。也不知道要花多少银子才成, 又会不会被看出来,这内务府应该不会闲着没事再帮你请一次大夫吧?哎呀这事怎么这么麻烦。”辛虞装模作样地扶住额,十分头疼的样子。
金铃是觉得愧疚又对自己没自信,不想留下来拖累辛虞。可她和辛虞间感情还没深到愿意为辛虞赌上自己下半辈子甚至一条小命,不管是偷盗财物还是背主求荣,都是她所承受不起的, 至于身染恶疾……一听辛虞说起其中种种艰难, 饶是她满心的一往无前不免也动摇了动摇。
看她似有纠结, 辛虞也不给她再开口的机会, “事关重大急不得。你先不要当差了, 回去仔细想想选哪个,有了万全的法子再来找我。”
打发走了有脑子进水嫌疑的金铃,辛虞犹有些气不顺。
一个秋茜一个金铃,虽然犯蠢的方式不同出发点不同,但同样的脑回路清奇,辛虞不得不怀疑是不是自己和这些古人有思维代沟,于是问琳琅:“你说金铃这是怎么想的?”
琳琅老实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辛虞又问宋嬷嬷。
“可能是最近事多,难免心事重了些。”
辛虞点点头,“也只有这个解释了。”顿一下,她始终是不放心这个从她来这世界第一天就陪在她身边的宫女,又吩咐琳琅,“回头我这边不用你侍候的时候去看看她,能劝就劝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