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有话与皇后说,都退下。”
皇后见他虽是一贯的面无表情,全身却隐约透出股肃冷,忙打起十二分小心, “都下去, 陛下这里有本宫侍候。”
屋内服侍的人鱼贯而出。待厚厚的棉布帘子放下, 极轻地摆动两下最终归于静止, 长平帝从袖子里抽出那本奏折, “皇后看看吧。”
皇后哪里敢接,迟疑道:“这……后宫不得干政,这样不合规矩。”
“这里又没有外人,朕叫你看你就看。”长平帝一双墨眸自上而下俯视她,语气里尽是不容拒绝。
皇后这才忐忑地接过去,可只看了两眼,她先是惊愕地微瞠双眸,接着便变了脸色,“陛下,这是?”
“要求朕立储的折子。同样的奏折,朕案头至少有七八本,还有让朕下罪己诏的。”手法与熙和五年那一次,何其相似。长平帝眼中现出嘲讽,目光盯紧皇后柔美的面庞,不肯错过她脸上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这下皇后白了脸,“陛下春秋正盛,谈何立储?峋儿尚且年幼,是谁居心叵测,要把他推到风口浪尖上?”
长平帝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闻言道:“朕也不知,已经派人去查了,尚未有结果。”见她捏着奏折的指节泛白,隐隐还在颤抖,他又放缓了些语气,“朕给你看这个,不是要兴师问罪,为的是叫你心里有个数,约束好家人,别被有心人利用了。”
听长平帝提及家人,皇后微白的面上又透出些惭愧的红,“臣妾无能,给陛下添麻烦了。”
“皇后不必自责,”长平帝拍拍她的手,顺势取回折子重新揣回袖中,“人心是这世间最难掌控之物,你也有自己的难处,朕可以体谅。”宽慰两句,他又提起两个孩子,“朕最近忙得不可开交,也不知峋儿和宁儿近况如何。”
“都还好。宁儿前两日有些咳,服了药,已然无碍。”
……
两人又说了几句,长平帝便匆匆回了乾清宫。
他一走,皇后立马松了口气,感觉整个人都有些虚软,背心更是冰凉凉一片,早被冷汗浸shi。她强打起Jing神,唤来大总管苏常德,叫他去给永宁侯府传个话,让永宁侯夫人明日进宫一趟,然后才犹宫女服侍着去更了衣。
更衣毕重回书案前抄经,她却再难有之前那样的专心,满脑子都是这次事情是谁做的,目的为何,对她和两个孩子以及舒家会不会有影响……
永宁侯夫人第二日一早便入了宫,可惜思维不在一个频道上,这位稀里糊涂就当了皇帝丈母娘的夫人完全理解不了皇后内心的惶恐与不安,听说有人上折子请求立太子以平天怒时竟然面露喜色,“这不是早晚的事吗?论嫡论长,咱们大皇子……”
“夫人慎言。”不等她说完,皇后已冷声打断。她看陌生人似的看着自己这位生身母亲,眼中的不可置信难以掩饰,“此事涉及国本,岂是我等妇人可以妄议,难不成这件事里,舒家真有掺上一脚?”
“那倒不是,”被皇后如此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永宁侯夫人面皮一僵,声音低下去,“侯爷正忙着粮食棉花的事儿,哪里有功夫琢磨这些,况且……”她本想说即使舒家有这心思,也没那能力叫这许多人为他们上本,可话未出口,又被皇后打断了。
“粮食?棉花?”皇后面色难看,胸内一口郁气险些将她憋死,“别告诉本宫,父亲他是想趁雪灾哄抬物价,靠着倒卖粮食和棉花狠狠赚上一笔?”
永宁侯夫人自觉失言,讷讷不语。
“是不是?”皇后拔高声音,又问了一遍。
永宁侯夫人知道大概是躲不过去了,只得小声道:“许是,这个我也不大清楚。”
皇后简直要被这拖后腿的一家子气死,“现在满京勋贵之家都在施粥救济灾民,你告诉本宫身为皇后娘家,舒家不仅没有设立粥棚,反而同那些jian商一起,准备大发灾难财?你们这样做,就不怕别人的指指点点,不怕有人弹劾舒家?”
“怕什么,”永宁侯夫人不以为意地嘟囔,“陛下敬重娘娘,哪里会在意这些……”她想说上次她这个做女儿的不肯帮忙,反而将她训斥一通,后来圣寿节的瓷器采买还不是落到舒家头上?舒家因此打通了内务府瓷器这一块的关节,可是没少从中获利。有她在,有大皇子在,舒家有何好怕的?
可是皇后看她的目光越来越冷,让她只得住了口,把剩下的话全咽回了肚里。
“怕什么?”不用听,皇后都知道自家母亲接下来要说什么。她怒至极点,简直想要冷笑了,“你们不怕指点不怕参奏,怕不怕天下人的口诛笔伐?怕不怕众臣联合上书,以本宫无德不配舔居后位为由要求废后?”
见永宁侯夫人嘴唇翕动似要言语,她不给她开口的机会,继续道:“比起陆昭仪和周昭容,本宫身后一点可依靠的势力都没有。若不是陛下注重规矩礼法,又肯顾念几分旧情,夫人以为,今日本宫还能坐得稳定这皇后之位?父亲若是不顾及本宫这个女儿执意妄为,舒家如今的好日子,怕是只能昙花一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