绢纱,影影绰绰间,公使夫人开始娇声和他抱怨。
“一入秋,我这胃口就变好,前阵子贪嘴多吃了两口,腰围眼看着多出两寸,弄得我连做衣服的心情都没了。可胃撑大了太难收回去,人上了岁数又不好减。套用你们的话说啊,简直是胖来如山倒,瘦去如抽丝。”
仝则隔着帘子直乐,心道这妇人中文水平不错,比方打得还挺诙谐。
帘子撤掉,公使夫人穿着丝质衬裙走出来,露着两条光溜溜丰腴的胳膊。这年头,西洋人还不像后世以蜜棕色肌肤为美,崇尚的还是雪白的底子。只不过洋人生得糙,胳膊上的汗毛一层层又密又长,打眼一瞧,全没有肤如凝脂的细腻感。
“你说,这可怎么好?等到冬天来了,我还不得胖得没眼瞧了?”
仝则笑眯眯,不慌不忙道,“衣服除了美观,还必须得能衬出身材来。您说我是干什么吃的,如何能让夫人您干着急?回头我在裙子上稍作改动,把里衬再撑开些,tun垫也垫高一点,那腰身自然就显得细了,任谁都看不出来的。”
公使夫人双眼发亮,瞬间笑成了一朵狗尾巴花,仗着自己年纪大,伸手轻轻拍着俊俏裁缝的嫩脸蛋,“你可真是个天才!我太爱你了!”
仝则笑笑,不动声色往后闪了闪,一面拿料子给她挑选。
妇人看得仔细,时不时又要看西洋商船带来的本国衣饰绘本,参照来对比去,老半天也没决断。
在外头候着的侍女此时匆匆进来,附在她耳边说着什么,妇人忽然抬眼看了看仝则,斜睨侍女道,“别一副小家子模样,有什么话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的。”
侍女讷讷点头,再开口却已换成了法文,“那批货今早上船了,马六甲的韩先生把款子汇了过来。”
“数目没错?”
“没错,是按说好的五分利。夫人,就是这样他也赚了。沙池亲王镇压不下那批反叛,马六甲城内断粮已快半个月。他囤积粮食,一转手能套去多少真金白银。夫人这回还是要少了。”
“我说差不多就得了,记住,这件事千万不能让先生知道。”
“其实先生……也未必不想赚这笔钱。”
妇人唰地翻过一页图册,“你懂什么,马六甲的叛军背后有英国人,他们是要里外合应。日本和朝鲜一旦开战,马六甲就会顺势起义,牵制大燕兵力,让他两线作战疲于奔命。老头子最恨英国佬搅局,要是知道我趁机发这笔财,又要啰嗦好久。其实他们大燕朝廷里,也有不少人和我一样想法,战争财嘛,不发白不发。”
侍女是个勤学好问的,想了想试探道,“这边朝廷一定会输么?先解决了日本,再收拾马六甲的叛军,也不是不可能。”
妇人定睛看着一条洛可可式长裙,心不在焉地回答,“裴不一定会保殖民地了,他早说过,这样的方式不能长久。要帮着那些穷鬼建设,要光明正大的通商逐利,听说他日前发了公告,要在马六甲的华籍尽快撤出来,他心里明白的很。”
说着一仰脸,和侍女两个心照不宣的笑了笑。
话题告一段落,仝则一直假装翻看图样子,实则每个字眼都没放过。再抬眸,见妇人盯着他看,他便还以微笑,目光坦荡自然。
“见笑了,我们私底下聊天,还是习惯讲本国话。”
仝则颔首表示理解,“这没什么,中国人也常说乡音难改,那是再正常不过的。”
妇人一笑,“你各国人的买卖都做,就没打算学学我们这些夷人的话?”
仝则垂下眼,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天分有限,唯一会做的就是裁缝活。之前也动过心思想学,可一看见字母头就发昏,听说贵国语言很美,我刚才听着是很有韵味,只不过如闻天书,一个字都不明白。”
说完和那妇人相视而笑,他又借故说起早就编好的故事,类似家道中落,从学徒做起,如何不易方才有了今天云云,听得妇人唏嘘不已,也就不再提什么学洋文的话了。
送走公使夫人一行,仝则回来坐在那里沉yin。
如今形势,战争似乎已不可避免,本着远交近攻,朝鲜是一定要救,就不知届时,裴谨会不会亲上战场。
他于是把今日听到的,和这些日子林林总总收集到一些信息记录下来,写成两页纸,只留待找时机交给裴谨。
没有扛枪打仗的经验,没法入仕去出谋划策,他能为裴谨做的,也就只剩下目下这些了。
竭尽全力,一点一滴,只要能对裴谨有帮助就好。
至于自己小心谨慎地,站在他身后,还是站在模糊不清的一团Yin影里头,好像……也没有什么太大关系。
午饭后溜达着去看谢彦文,见他斜靠床头,一脸颓然,正拧着眉,像是对满室的阳光不大满意。
“老在床上可不行,天气不冷不热,空气又好,该出去晒晒太阳,心情也能好些。”
谢彦文缓缓抬头,双眼努力聚着焦,“给你添麻烦了。还有之前你赎我的钱,我将来一定还你。其实要说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