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谨收起眼里的冷意,摇头道,“我没差事,当家的想差了。您也算是条硬汉子,可我琢磨着,这遇上亲情是不是也照样能硬得起来。大当家不畏死,看来是把后事都安排妥了,那么请问一句,尊夫人和令爱怎么至今都不见啊?”
姓孟的眼神一抖,狐疑地看向他,“她们和此事无关,我老孟要做什么事,又岂是无知妇人可以左右的。”
裴谨嗯了一声,“真左右不了?那就带上来试试吧,我也想让您老人家三口重逢团圆。”
姓孟的脸色登时就变了。恰在此时,两个女人被了押上来,虽说花容惨淡,可也没被捆绑,更没被堵住嘴,那孟夫人尚且垂泪无言,孟小姐已是当场喊了出来,爹爹……
一声过后,孟老当家肝肠寸断,屁股从椅子上抬起,僵了片刻,复又慢慢地落下,额头上开始有汗珠渗出,连连摇头,“想不到还是被逮了回来,命啊,是命该如此。”
他忽然抬首,斩钉截铁道,“她们什么都不知道,既不是帮凶,更不是参与者。皆是我一时迷了心窍,你拿我正法是应当的,至于兄弟们,平日里跟着我吃香喝辣,出了事也是罪责难逃,你看着办就是,我已把整个寨子都交到你手上,足够你应对朝廷,应对皇帝了吧。”
裴谨笑得一笑,“我都说了,不需要和任何人交差。老当家不信我没关系,可这么做未免有失义气,你的兄弟得你照应,该死的时候自然该陪绑一起死,可老婆闺女却成了无辜良民,大当家,这笔烂账,我扪心自问,却是交代不过去啊。”
他说着,作出一副痛心疾首状,“你们偷来的图纸现在我手上,我呢,不过要一个朝廷中里通外人的名单。顺便提醒一句,我心里有数,你随意乱说糊弄不过去。如何,当家的可以开尊口详述了么?”
“没有什么人,就是我财迷心窍而已,侯爷不要想太多了……”
裴谨毫不客气的截断他的话,“对付冥顽不灵的人该怎么做?你很想去法司,面对三堂会审是不是?”他看着姓孟的,扯出一抹冷笑,“可惜我对叛国的人,没那么仁慈。”
说罢蓦地抬手,冲押着孟姑娘的亲卫比了个手势。
一切就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孟姑娘身后突然寒光一闪,利剑出鞘锋芒露出,只见一个黑衣人手起剑过,眼见着落剑之时,一条手臂飞起,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随后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血如同喷泉,以一种骇人的速度和张力喷射而出,一眨眼的功夫,方圆几米之内形成了一汪血池。
女人的哀嚎随着鲜血涌出,凄厉似鬼叫,她一手捂住胳膊,在剧痛之下跌倒在地,一边翻滚,一边发出痛苦的惨叫,配合着浑身浴血的模样,宛如身在修罗道场。
浓重的血腥气在明堂中蔓延,在场众人俱是训练有素,个个都能不动声色。
唯有仝则是个例外,他不敢在去看那血人,余光却瞥见那身体在不断扭动,红彤彤的,像是条赤色的大rou虫子。胃ye禁不住一阵翻腾,他拼命去压制,此刻不能吐也不敢吐,只好强忍着,甚至忍耐着按下以袖掩鼻的冲动。
他一直站在裴谨身后,正是浑身难受的时候,忽然觉得手里被塞了个香袋,是裴谨反手丢给他的,一时呼吸间传来浓烈的艾草气息,还掺杂着蘅芜的幽冷,薄荷的清凉。
裴谨并没回头,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孟氏一家三口。孟当家正是目眦欲裂,孟夫人吓得跪倒在血泊中,无奈嘴巴被人按住,只能发出呜呜的哭声。
裴谨一点不在乎,从容自若直视那血葫芦,“令爱受苦了,少了一条手臂倒也没什么,要是再少一条腿可就不大协调了。我先不让人包扎,您老晓得什么意思?就是怕等会砍了腿还得再止血,怪麻烦的,您说是不是。”
他用慢条斯理的语调,和颜悦色地说,眼里的锋芒隐去了,然而没有一丝恻然,更没有半点动容,活脱脱像是个玉面修罗,偏偏还长着一张如生菩萨似的温润面孔。
姓孟的此刻眸子里全是血色,就在杀意快要溢出来的时候,却见裴谨的手再度抬起来,孟夫人见状“啊”地跳起来,可惜没等挣扎就又被人按了回去。
“停!”孟当家一声怒吼,吼过之后声音巨颤,“我认栽了,你要什么我都给你,让你扫清障碍,肃清异己,但你要承诺,务必放我妻女一条生路。”
“讨价还价呐,这里又不是菜市场。”裴谨轻笑着,口气像是训小孩子,可转眼就颔首道,“可以。”
直到那份让他满意的名单到手,姓孟的签字画押完毕,裴谨才淡淡吩咐,“给孟小姐包扎上吧,仔细处理伤口。”说完立即起身,虚虚拱手道,“多谢孟当家,不耽误你们一家团聚,裴某先告辞了。”
来时陪侍的一群人再度簇拥着裴谨出来,他回眸看了一眼,见仝则安静地跟在身后,那眼里没有什么波澜,只是脸色煞白,在夜色中尤其明显。
“先上车。”裴谨伸手扶了他一下,没发觉异常,心下稍安。
仝则依言登车,坐定了才长长呼出一口气,“你会……怎么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