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笺的时候,辛沐正提起笔要抄《金刚经》。
他倒不是不知道容华和尔及阿托快打起来了,外面闹成那样,这小楼又隔得近,他能听见。
但他这会儿根本不想管那些破事儿,他心里郁积着好大的气,还不能发出来,已经自顾不暇,只管随他们去。
往常遇到些让他无法控制情绪的事情,他便会躲在屋里练字,这最能平息他的心境。每每只是研墨时闻到墨香,他都能平静下来。但这一回,心跳却始终无法恢复正常,都回去许久了,还是这个样子。
辛沐很少对人有什么感觉的,不管是好或者不好,都与他无关,作为药人,他就需要这样淡漠。可现在,他清晰地知道,自己心里对这个才认识两天的平安候,有了不同于别人的感觉。
他讨厌这个人,非常讨厌。
昭月王很仰慕汉人的文化,所以辛沐从小就学汉字,学汉人的礼仪,学汉人琴棋书画,他看过许多汉人的书,读过他们的诗词歌赋,先贤古籍,在他的想象中,那些汉人或文采风流,或潇洒豪迈,怎么都不该是容华这个样子的,这个人……实在是一言难尽。
从前越国公容征也曾来过昭月,虽然他是武人,但也十分温和有礼,可容华这个弟弟却完全不像他。
真的非常讨厌。
“不该这样的,不要想。”辛沐深呼吸,一边研墨一边自言自语,用了很长的时间,才终于把刚才嘴唇落在自己手臂上那种痒痒的感觉赶出脑海。
然后他准备抄一遍《金刚经》,以佛经洗涤心灵。
接着,奴婢便轻叩房门,说是平安候送了一份信笺过来,要给他道歉。
“我不要,退回去。”辛沐开口的瞬间,又意识到了自己这是在赌气,在奴婢准备转身离开时,他又开口了,“等等,还是给我吧。”
奴婢把信呈上来,辛沐便把人给打发走了。
辛沐原本是做好了准备的,可在看到信上的内容时,还是忍不住再次生气,拿信的手直哆嗦,偏偏容华还在最后一句写着“本侯极为恳切,想必三王子大人有大量,不会同本侯计较”。
这般说来,若是自己再与他计较就是小气,倒是自己的错了。
方才压下去的那些气又从全部冒了出来,辛沐只盼君上与二哥早些回来,把自己从解脱出来。
独自气了一小会儿,辛沐又没辙了,提笔回信表明自己大方,又还为自己的突然离席而抱歉,一封信写下来,辛沐只觉得心里竟然满是委屈。
回信送到容华手里,容华立即便捧着看了三遍,而后把至真叫过来教育,道:“你瞧瞧,人家一个外族人,字都比你写的好。”
辛沐做了个鬼脸说:“如今是外族人,以后说不定就是内人了,到时候怕是不止字比我好,哪里都比我好啊。”
容华看着至真,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
总之这事儿就被这么给翻篇了,但接下来用午膳时,辛沐便带上了三个奴婢随从,又把那天同容华喝酒的昭月王族全给叫来了,让这些人陪着容华去闹腾,他自己对容华,便是更为冷淡。
至于尔及阿托,也同容华交了恶,也不肯和他同桌吃饭。
如此两天下来,容华都没机会同辛沐说上几句完整的话。这倒是容华没有想到的,他竟不知辛沐是这般单纯的人,这么惹不得。
可容华这个人,向来就是别人越惹不得的越想惹,越不理他,他就越是来劲儿。
这夜,至真和几个昭月的奴婢正在伺候容华更衣,提到了神庙中已派了几位奴婢下来通报,说是明日昭月王的銮驾便会会王寨。
“昭月王要回来了,那本侯岂不是可以向他要人。”容华逗着昉岚,捏着他的脸说,“以后你们便没有三王子了,倒是多了位三王子的姑爷。”
昉兰道:“那侯爷可是要加油才行,我瞧着,三王子对您可没什么意思。”
“你懂个屁。”容华伸手在昉岚的屁股上拍了两下,把他给打发走了。因为昉岚扫兴,容华此刻什么心情都没有,连至真都给打发下去,不需要人伺候。而后容华溜达到了窗边,把窗子推开一个小缝往辛沐那边瞧。
辛沐万万想不到堂堂平安候居然有喜欢偷-窥这个毛病,因此光明磊落地开着窗户练字,油灯闪烁着,辛沐的脸看的不是很真切,于是更加有一种模模糊糊的美感,像是那不是一个真实的人,倒是天仙下凡了。
容华看了一会儿,自己也没察觉自己的嘴角带笑。
辛沐正写着,门外便传来敲门声,奴婢通报说,二王子有消息,辛沐立即去开了门。
他们说的是昭月话,但容华能听懂。
奴婢拿着一封信笺,恭敬地呈给辛沐说:“殿下,二王子殿下明日会回来。不过他说,这步棋他想好怎么下了,怕您等的急了,便让奴婢先给您送来。”
接着,容华清晰地看到,辛沐笑了。
那不是浮于表面客气而勉强的笑,而是真的笑了,虽然嘴角只是浅浅地勾起了一点点,但那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