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烹饪来却十分讲究,又遇上十分好学、又正好不愿意吃谢随做的饭的秦念,于是两人便三天两头地凑在厨房里研究新菜式。
四菜一汤告成,秦念小心翼翼地将菜盘放进食篮,拎着食篮往客房去——自从第一日的晚饭上听了和尚们那顿稀里糊涂的发言后,谢随便再不肯去跟他们一起吃饭了;何况他吃饭,总是要喝酒的。
现在这样的日子,不是也很好吗?有些事,越是认真去想,她反而会越糊涂——
谢随说:“我若是喜欢你,你待如何?”他又说:“不敢说喜欢的人,并不是我。”
大人都太狡猾了。用设问、用反语,便妄想能给自己留下安全的余地,连她也险些被他套了进去。然而每次见到谢随,见到他那探究的目光与悲哀的神色,她都能感觉到知道谢随在等着她,想清楚一些什么——她自己也觉很可笑,她从来想得都很清楚,爱也好恨也罢,又何须谢随指手画脚?
然则岛上的日子确然太过安稳,以至于让她觉得危险,不然的话,她为何会认为就这样一直下去,也很好?
她不知道谢随到底希望着什么,但她总之愿意留在有他在的地方,这样也就够了吧?
秦念回到房中,将食篮中的菜又一样样地摆出来,连酒也倒好了,谢随却还没回来。大约是还在树林里练功。
这岛上寂寞,却处处生机盎然,没有人烟,是个练功的好场所。秦念自与谢随重逢,便发觉他的武功大不如前,行动间总是真气瘀滞,问他他又是绝不会说的;也或许就是被秦念给刺激到了,所以谢随才卯着劲儿去练功吧?
这么一想,秦念也觉心中过意不去:武功嘛能自保也就够了,大哥哥年纪大了嘛,又何必去寒碜他呢?她看了看桌上的四菜一汤,越发觉得不满意:既然每日都这样刻苦练功,那还是应该给补点rou食的,比如上次吃的那只鸽子……
秦念眼睛一亮:对了,鸽子!
寺庙的菜地后头有一间鸽舍,鸽舍自是有人看管的,不能强攻,只能智取。秦念偷偷摸摸地蹭过去,拿弯刀在鸽舍的背面墙上小心翼翼地划了个四四方方的洞,拆出来两块砖头……
“什么人!”到底被那守鸽舍的僧人给警觉了,咚咚咚跑过来瞧,秦念连忙将那两块砖头塞进去,自己躲在了墙角。
僧人挠了挠光头,“怎么回事……”
好歹也是走过江湖的人,这么不禁事。秦念在心里开了一通嘲讽,待那僧人又摇头晃脑地走了,自己再溜了出来,将那两块砖头拆出,摊开手,手心是一把玉米,直往那砖头洞里伸进去,“哆哆哆,过来过来……”
果然有一只小鸽子傻兮兮地探出脑袋来,秦念心中一喜:这可是ru鸽呀!手一点点地往外撤,“乖乖,出来出来吧……”
她的手腕突然被人捉住,“小姑娘,偷人家的鸽子可不好呀,何况还是偷庙里的鸽子。”
捉住她的那只手上,戴满了金银首饰,食指上还戴着一只翠玉扳指。
秦念的脸色沉了下来,手腕一翻一带挣脱束缚,一把玉米全往那人身上撒去,自己脚下一溜便后撤三步,毫不犹豫地拔出了弯刀劈砍出去!
安可期也不言语,身形径自纵入刀影之中,摧云掌哗哗连出,带得四周风声大作,落叶飞旋,便连天色也好似Yin了几分。
他显然已受了伤,摧云掌的威力也随伤势而减了不少,秦念看出这点,弯刀舞得更快更急,就在这时,鸽舍里那只小鸽子竟突然飞了出来,却被安可期的掌风卷入,安可期眼神一动,左手将那鸽子推向秦念的刀尖阻住刀势,而自己身子一矮,右手则屈掌成钩,径自抓向秦念握刀的肩臂!
洁白的鸽羽淋着鲜血从半空中飞落下来,安可期这一抓如若得逞,便可将秦念的肩胛抓出五点血窟窿——
突然之间,斜刺里劈入一道重拙的刀风,毫不避忌地径向安可期的右臂劈落下去!
安可期大惊失色,回手不及,而那刀锋竟也陡然顿住,安可期连忙捧着右手狼狈后退,瞪着那边的人影目眦欲裂:“谢随!你竟然还帮她!”
谢随没有说话,只是立在原地,出鞘的长刀迎着夕阳,挡在秦念身前。
22.孤岛(四)
谢随的刀并没有斩下,但安可期的手腕仍然被刀气所伤,鲜血溅落在刀刃上。
那是他朋友的血。
安可期见已不能得手,当即指着秦念怒道:“你自去问她,她与绝命楼到底是何关系!为什么绝命楼来攻我的时候,她的丫鬟会在我身后偷袭!当时我让你带她从密道逃走,她却对那丫鬟不闻不问,我就觉出了异常……”
谢随低下头,轻轻地道:“安老板,我总当你是朋友。朋友之间,不该相互暗算。”
安可期桀桀冷笑:“你竟还当我是朋友?”
“现在不是了。”谢随道,“方才还是。”
安可期的脸色变了。
他知道方才那一刀,谢随已然手下留情。不然的话,此时此刻,他的右手已齐腕地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