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踌躇片刻,转头让带来的人都出去,院子中就留下她和裴青临两个,她掩好门,又清了清嗓子:“先生,事急从权,能否请你把钥匙拿出来借我们一用?”
裴青临一手撑着下颔,悠悠然跟她打着太极:“那钥匙是公爷信任我,才交由我保管的,除非有公爷的吩咐,否则我怎能随便给人?”
沈语迟有些焦躁,沉声道:“你说这话就没意思了,他的腿是怎么断的我不信跟你没关系,这时候倒开始想起公爷信任你了!你...”
裴青临竖指于她的唇上,眨了眨眼:“大娘子,话不可以乱说,公爷是不慎跌断了双腿,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给噎了个死,裴青临摩挲了下她的唇瓣,语调淡淡:“我看在大娘子年纪小的份儿上,暂不计较你失言。”他稍稍侧头,一头乌发顺着肩膀蜿蜒流泻:“只要你告诉我,你为什么非得开宗祠?”
沈语迟理直气壮地道:“太子威逼啊!”
裴青临深色的瞳仁凝着她:“只是如此?”
沈语迟反问:“不然还能是什么?”
沈南念命人传话的时候,特意叮嘱让她不要把他被扣押之事说出去,否则遗患无穷,沈南念作为当事人都明确表达了不想让人知道的意愿,她也不能那么大嘴巴地漏给裴青临吧?何况,裴青临真的会在乎沈南念被扣押吗?虽然她哥是倒霉被卷进去的,但不要忘了,当初放走质子的正是裴青临,也因此顾星帷和她哥才倒了大霉。
他神色更淡了几分:“今上不喜沈贵妃,若你们迎沈贵妃入宗祠,今上会如何想?”
这些沈语迟来之前都考虑过了,她现在满心被扣押的大哥和嫂子,她压住心底焦虑,跟他分说:“这事既是太子吩咐,皇上要怪也不能全怪到我们家头上吧?况且我们家前程已经这样了,大不了一辈子当个闲散国公,总不会饿死。”
“大娘子通透。”裴青临微挑了下嘴角,笑意未达眼底便散了:“我可以告诉你,我...们家族昔年和沈贵妃有旧怨,我也极厌沈贵妃,即便如此,你还要接来沈贵妃的牌位吗?”
沈语迟在心底暗暗猜测过,裴青临可能是当年遭受隋帝□□迫害的大臣遗孤或者世家贵族什么的,他这话倒也暗合了她的猜测。
她紧皱起眉,不知如何回答。裴青临看她为难地紧咬着唇瓣,唇瓣几乎被咬出血丝,他伸手,把唇瓣从她齿间解救出来,淡淡道:“罢了。”
他轻声道:“钥匙我可以给大娘子,你考虑清楚后果了吗?”
沈语迟神色一松,抿了抿唇:“若是没想清楚,我今晚就不会来了。”
裴青临淡淡撂下一字:“好。”
他说完便进了屋,取出一方檀木匣子:“钥匙就在这里头,匣子没有上锁。”他轻轻把匣子交到她手里,莫名讽刺地笑了下:“大娘子记住,只要开了宗祠,沈家和沈贵妃的联系便很难斩断了。”
沈语迟低头接过:“多谢先生提点。”
她抱着匣子迈出去几步,又折返回来,她伸手拉住他的袍袖,叹了声:“先生,我是真的希望你能开心,让你不快...非我所愿。”
他眼波微微恍了下,似有动容,不过还是从她手中抽出衣袂,慢慢地‘嗯’了声。
沈语迟走了一炷香的功夫,卫令悄没声地溜进来,轻声回报:“太子扣下顾星帷和沈南念快一个时辰了,现在人还在总督府里。”登州没有行宫,太子就携女眷下属一并住进了总督府,总督一家搬去了城外别院住着。
裴青临其实在她来之前,就已经知道沈南念被扣住的消息,他也一直思量着她会如何处理此事。
他脸上辨不清思绪,半晌才慢慢道:“陈巡抚既是咱们的人,就让他把太子在总督府扣人的消息传给李总督,此事出在总督府,李总督不会不管的。”
卫令迟疑了下,看了看天色:“现在去?”
裴青临垂眸嗯了声:“别让她急一晚上。”
卫令叹了声,不由劝一句:“因熹明皇后之事,太子铁了心要和皇上硬杠,怎么都会逼着沈家接沈贵妃入宗祠的,就算没有沈南念这事儿,他以后总会想法子达成此事,您哪怕能让沈南念平安归来,但只要沈家一日不开宗祠,他一日不会罢休,所以...”
他迟疑道:“沈大姑娘要开宗祠这事儿,也是无奈之举,我觉着并不为过。”
他劝完也不敢看裴青临反应,领命匆匆去了。
......
沈语迟抱着匣子出去,几个族老再没了话说,只得掏出钥匙,陪着她一道去沈家宗祠。
她其实路上一直在琢磨着一个主意,方才裴青临那句‘只要开了宗祠,沈家和沈贵妃的联系便很难斩断’,还给她提了醒,等进了宗祠,她命人把门窗关严,下人都遣出去,这才道:“我记着,若要纳一个逝者入宗祠,第一是迁她的坟入祖坟,第二是在宗祠里列入她的牌位,第三就是得把她的名字生平记入族谱,我记得对吗?”
她越想越觉着,太子这主意真的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