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珞平静依旧,而他身后的叶羡,却默默绕在她左侧,隔在了两人中间。杨孝起这才注意到这个俊朗的少年,他神情清冷淡定,盯着自己的双眸幽邃,深不见底,似有云雾缭绕,让人恍若迷失,顿感一种无以抗拒的压迫感。
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从容中竟透着股隐隐威势,这让杨孝起错愕,默默地又坐了回去。
“小姐您便直说吧,您到底想如何。”
“既然杨大人问了,我便也不跟您绕弯子了。倪守仁地痞一个,他捏着我的庄子,我奈何不了他。他是光脚不怕穿鞋的,但您不同,我只要回京一句话,您觉得你这官位还留得住吗!您是仙我是魔,那些小妖们我压不住,可我斗得过您。”
“小姐这是要威胁下官了。”
“威胁?”宝珞笑了,“谈不上,我是和您讲条件来的。”
“条件?”杨孝起冷哼。心中形象崩塌,他是瞧不过这位“叛逆”的千金了。除了这副美貌,女子的德行在她身上还真是无一点体现呢。
“对,谈条件。我知道您也不容易,在这被倪守仁压得死死的,身不由己。您是想奉公清廉了,可交不上巨额税款军粮,您年年的考核便过不去,考核过不去,您还拿什么维持这乌纱。没了乌纱,便空有抱负志向,无处施展。”
这话倒还真说道了杨孝起心坎上,为官,可不就是这么个尴尬的局面。圣贤之道,乃读书人之本,仁人志士,谁不愿做,可也得有做的资本。这举国上下,为官者千万,真正坚守清廉的能有几个?那些因清政而被褒奖者又有几个?他们不过是神龛样的人物,被朝廷奉扬,作为楷模,其实大多数的为官者,还不是在这昏暗中左右逢源,用不仁之举,维持着信念中仅存的那份仁。
“我若不这样做,只怕百姓会更苦。收服倪守仁对我无益,留着他,我起码能保住官职,还能为百姓做些力所能及之举,而与倪守仁共谋的钱财,我从未用于己身,皆贴补府衙,仅靠着朝廷的几石俸禄,果真养得起这么大的衙门么!”
不管他是不是狡辩,宝珞必须得认。她含笑点头,“大人说得是,所以您的难处在于官职,只要能在仕途上无忧,您便可以放开去追求您清廉之政了,对吧?”
杨孝起冷笑,竟有那么丝丝凉苦。
“这三年大旱,歉收的应该不止我庄子一个,这段日子想必杨大人过得也颇是不易吧,不然您能那般依赖倪守仁?您是有鸿鹄之志者,定然想到了解决办法,便是那条浑河。只要兴修水利,便可解决香河之急。没猜错您也该上书了,奈何旱的不止你一方,比香河旱情更甚者有之,顺天府无暇顾及,这事便也搁浅了。”
见杨孝起无意识点头,宝珞知道自己猜对了。于是继续道:“我有办法,兴修水利无非需人、财两项,但只要有钱,便不愁寻不来人。所以,人你找,事你办,但所有支出,由我一人承担。”
“这……”若微
“您听我说完。”杨孝起愕然,方开腔又被宝珞抬手截住。“修水利这事,决定难下,可一旦成了,那便是扬名立业之迹。您放心,名您一人得,我不与您争半分,更不提用钱之事。而您呢,在没有朝廷的支助下,锲而不舍历经艰辛克服百难地把这水利修起来了,不要说保住乌纱,怕是朝廷也要褒奖,为您加官进爵呢。”
这话说得杨孝起血ye都快燃起来了,当初来香河他便是一腔热血展抱负,怎奈处处碰壁,于是心也就凉了。这么多年,他又找到的当初的感觉,那还有什么不应的。对读书人而言,扬名立业,总要占一个才不枉此生,眼下有这机会,他如何不同意。不过……
“这兴修水利,可不是笔小数目啊!小姐图什么?仅仅为了个倪守仁?这不值吧……”
宝珞笑了。“您说得是,他确实不值。我若换个歪路子,侯府会被一个庄头绊住?嫌他碍脚?那就碎了他!可我就觉得这人啊,总得活出股正气来不是,况且我父亲也算位儒士,为子女者总要顺其志么!再者,我也不亏,香河大半都是侯府的田庄,您替我修好了水利,收益的还是我,这不是一举两得。”
杨孝起被说得是心服口服。眼前这个姑娘的形象再次树立起来,虽不是温柔婉约的宓妃,却是个令人敬佩着迷的巾帼。他头脑中男子的理想配偶形象再次被刷新,他甚至觉得,若得妻如此,还怕终生无为吗?女人,不止是对夫君三从四德的俯首帖耳,也可以是合舟共济,携手并肩,共抵人生辉煌……
文人对异性的幻想还真是有够痴的,杨孝起仍在澎湃中,做着他夫妻同心的黄粱美梦,宝珞已经带着叶羡离开了。
上了马车的宝珞阖目,舒畅地吐了口气,心底的快意翻涌,她拍了拍身边的“磨人Jing”,弯眉惬笑道,“今儿多亏你带我出来,又欠了个人情,说吧,想吃什么?”
叶羡含笑望着她,眸低是化不开的温柔。她果然是处处给他惊喜,这种惊喜似带了某种新引力,让他越陷越深……
“一定要吃吗?”
“对。”宝珞肯定道。
“那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