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且是以太子为首,作为局中人的核心,他不得不直面当年父母、家族消亡的种种记忆和这几年查寻来的消息。
有些事,只一想,心头就抽痛难忍,但他不能再回避,要习惯。
有些事,没可能痛到麻木,那是刺入心底的刺,真实的,尖锐的,稍一触及就会搅动得心脉不稳,甚至血rou模糊。但在眼下,他开始试着在疼痛之余转动脑筋,把脉络梳理清楚。
对于贺师虞、何岱,到了今时今日,他视为长辈,但还不够亲近,甚至不够信任,总在担心、防范着他们拖累阿初。
是因着最初的一些事——
景家那场滔天大祸发生之后,他们在做什么?
作为太子岳父的何岱,在当时说了一些话,但不够分量,起码是不足以唤起武官对皇帝彻头彻尾的不忿。
贺师虞呢?什么都没说过,在那当口他很忙:妻子难产,好不容易生下女儿,女儿又病歪歪的,不知道能不能保住,因此告假在家多日,守护在妻女跟前。
是,都不容易,都为了女儿向皇权低头了。
他理解。真理解。
可理解之余,明白袍泽之情在两位长辈那里是次要的位置,是必要的吧?有点儿自知之明总是必要的吧?
幼年就明白了,到如今已算得上根深蒂固,所以不论怎样的改观,也总存着一层无形的纱。
那层纱经不起撩拨,但凡被撩拨,他选的一定是于阿初有益的。
至于别的,想的最多的是母亲的抉择。
暗卫血洗景家那日,明明已经逃离,最终却怎么被暗卫找到了与女儿——也就是他的妹妹的尸体?为何如此?要借此告诉父亲不要回京城了?可又何须那样的……惨烈?
对,惨烈,母亲与妹妹的下场,过于惨烈。
其实,本不需如此。
不应该发生的事情发生了,那么他要做的,只能是以别的可能印证那一个可能。
.
夜。
两名锦衣卫将端妃架到蒋云初面前,悄然退出。
蒋云初淡声问道:“有话与我说?”
“是。”端妃非常吃力地给他磕了个头,哑声道,“只求速死,不论是何罪名。”
“说来听听。”蒋云初道,“够分量的话,我让你如愿。”
端妃凄然一笑。他是可以对她言而无信,但她确信他言出必行。他犯不着失信于她。
定了定神,她说道:“有两名心腹,一直按照我的意思,在外面查寻景夫人母女相关的事。”
蒋云初凝着她。
端妃主动解释:“景夫人最终的下场,在我看来,是说不通的。
“方志带着暗卫血洗景家当日,身怀六甲的景夫人都能逃离,之后按理说,她不该被找到。
“可暗卫在景家一所别业找到了她与一名女婴,均已殒命。除了她们,宅院内外空无一人。
“以前方志说过,那件事其实有些蹊跷,可他当时年轻自负,凡事不会谨慎三思,看到了什么,便禀明皇上什么,皇上根本不在意女眷,让他把母女两个的尸体扔到乱坟岗了事。”
“你想到了什么?”蒋云初问道。
端妃唇角浮现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出那件事的时候,正是二月,尊夫人出生前后。
“当年贺夫人难产,贺侯爷告假在家陪伴。是因此,景家灭门,贺家当时未受分毫牵连——贺侯爷因为发妻产后虚弱、女儿实在孱弱,谁也不敢担保能不能活下来,便连景家的事都顾不上了,从头至尾,只言片语也无。
“皇上自然是想将贺家一并除掉的,却找不到拿得出手的把柄。景家那种事,只能出一次,再来一次,武官必然不能忍。一直到贺大小姐五岁那年,杨阁老利用两家子嗣的争端撒泼耍赖,硬是把贺侯爷、贺夫人、贺大少爷关进了大牢,足足折腾了三二年吧。”
蒋云初已经猜到对方心思,唇角缓缓上扬,逸出一抹透着欣赏的笑,“说下去。”
端妃晓得即将解脱,放松了一些,态度也随意了些,似是在与友人闲聊:“贺家的一些事,很是有趣。
“贺大小姐,也就是尊夫人,我从没见过,前两年让梁王寻机远远地打量过她几次。
“梁王说,那是个美人胚子,但她不像贺侯,也不像贺夫人。
“我让他用心画了尊夫人的像,反复端详,觉着与景夫人有三两分相像。当然,美人么,有相似之处也不足为奇。”说到这儿,她略略一顿,意味深长地道,“尊夫人是有福之人,若再与景夫人相像些,贺侯可就有的愁了。”
话说的很隐晦,换个人听,定会觉得莫名其妙,可在蒋云初听来,她已说得十分明白。他一笑,倒了一杯茶,亲手送到端妃面前。
端妃轻声道谢,小口小口地连喝了三口茶,双手握着茶杯,继续道:“景家的事,尊夫人以往定然知之甚少,以陆先生和你对她的呵护,怎么舍得让她听闻血腥相关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