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青歌心中愈发奇怪,又将方才的话说了一遍:“此人在山西大旱之时缴资费囊,实为义商,令人钦佩。”
“正是。”殷楚回道:“可先生可知,这乔靳如今却被皇上拘在了宫墙之内。”
“为何?”陈青歌蹙眉。
“皇上的意思,是让这乔靳将大内仓库的部分东西运去闽州,售往海外,以充国库。”
陈青歌听闻之后,回道:“这本是件好事,大内库房是皇上的私库。皇上将自己的东西拿出来帮衬百姓,实乃圣君。”
殷楚笑道:“话虽这么说,可哪有将掌柜的拘在宫中的呢?”
陈青歌这才觉得有些不对,便问道:“陈某不才,请指教。”
“私库中出的货,要么是泡腐了的,要么是生虫了的,要让这乔靳手下在半年内售出十万两白银,且拿乔靳名下所有伙计的身家性命为威胁。先生当真以为,这是明君所为?”殷楚眉梢一挑,看向陈青歌。
陈青歌久读圣贤书,不闻窗外事,哪里知道眼前这人是谁。可他也知道不应妄论此事,便回道:“皇上所为,并非吾等百姓能堪破。”
殷楚踱了两步,晚风吹进院落,伴着树叶的沙沙声,殷楚沉声说道:“我大胤向来注重读书人,当了文官,便是得了免死符。为何?只因读书人有着读书人宁折不屈的风骨。纵观前朝,国难当头时,文谏武用,前方是征战沙场浴血奋战的将领士卒,后方便是文臣辅佐稳固江山,他们的谏言便是沙场上的风向。武将是大胤的盔甲,文臣是大胤的血rou,而这读书人,便是大胤的风骨。可这太平盛世久了,读书人却失了本心,只想着中举做官,光耀门楣。”
殷楚停住话音,抬眸慢悠悠地看了陈青歌一眼:“只可惜,国若不国,又何处有家?门楣移破,再光鲜的,也不过是铁蹄下的废土罢了。”
江茗心里感叹,这还是在个小院里,殷楚说话就这么直接,也不怕让旁人听了去。但她也清楚,殷楚向来遮掩的好,但凡能这么说话,便是已经打点妥当,甚至连这陈青歌的底细秉性也查的一清二楚了。
陈青歌紧抿着唇,天下读书人都有颗济世报国的心,也许会在为官之后或轻或重的被染了色,但在还清贫的时候,目标最为单一,也最能保住初心。
可他还是不发一言。
当年便是因为那北胡入境,先帝签下那与北胡的兄弟缔约,他气愤不平,一时褒贬天下事,这才惹祸上身,再难博取功名。
殷楚扫了一眼陈青歌,语带讥诮:“亦或是先生也赞同那句话?”
“什么话?”陈青歌问道。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殷楚淡淡说道:“今日有乔掌柜撑着,朝廷却不想解决之道。明日便有其他商贾。先生不知,这大胤年年税收,可有一大半是出自商人之手。若是他们都没了,朝廷吃什么用什么?没的用了,后日便会轮到百姓头上。无论是何人,但凡取财有道,守大胤律法,为何要受这无妄之灾呢?”
陈青歌咬紧下颌,过了半晌,这才开口问道:“你想让我做什么?陈某不过是一介贫寒书生,就算在街上叫骂,也难有几个人来听。”
殷楚微微笑道:“先生才情过人,在华京城中也是颇有名气,只可惜用错了地方。今日殷某正是来帮先生走回正路。针砭时事,也绝非只有在朝官员可为。”
陈青歌皱起眉头。
殷楚将乔靳被靖文帝软禁一事向陈青歌说了清楚,又说:“先生腾书针砭此事,我便将这文书传出去。皇上若听了,自然知道自己所做有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改则改罢,否则无需再来个十年,北胡便又要踏马碎山河而来。先生倒也无需担忧,此文章一成,我便让人快马加鞭送到乔掌柜的老家临安府去,从那处传起,便不会有人想到与华京城里的人有关,可保先生无虞。”
陈青歌还在犹豫:“只怕此事就算做了,也毫无意义。”他经了多年的磋磨,早已经失了斗志。
殷楚见他松动,便说:“还是《论语》,里面有句话是‘知不可为而为之’,先生可知是什么意思?”
“明知不可能做到,而非要去做。”陈青歌答道。
殷楚摇了摇头:“非也。孔子之意是告诉世人,做事时不问可不可能,而应问应不应该。先生觉得应该,便应执笔。”
两人又来回磨了稍许,陈青歌终是将这事儿应了下来,殷楚提出明日一早便来取文章,人命关天,总要动作快些。
说完,殷楚又问:“我可是第一个来与先生说这事儿的人?”
陈青歌心里猛地一跳,藏在房间里的江茗和飞浮也互相看了一眼。只听陈青歌回道:“是。”
“那便叨扰先生了。”殷楚拱了拱手,转身出了院子。
待他走了,江茗这才从屋里出来,看着陈青歌眨了眨眼:“原本我想做的,如今被人抢了先。那便劳烦院主了。”
陈青歌只说:“如此一来,书卷怕是要晚些。”
江茗笑道:“无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