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他动作轻些。桓允这才注意到亭子里还有个小娘子窝在桌子的一角写课业。她当是遇到了难题,抓着毛笔举棋不定迟迟不能落下,抓耳挠腮都不得其法,憋红了那张圆乎乎的苹果小脸。
“裴知月啊裴知月,”桓允悄声过去看一眼她课本上的习题,便出言笑道,“莫不是你平日里上课都在神游天外吧?我都能信手拈来的题目,怎的你都不会?”
“殿下,他又欺负我。”裴知月幽幽的瞥了他一眼,不跟他正面冲突,而是瞪圆了杏眼,鼓着脸往桓晔那边倾了倾身子告状。
桓允不得不承认她现在学聪明了。
裴知月跟他是自小就认识的交情了。她是裴国公二房家的嫡姑娘,行五。母亲是皇后的闺中密友,是以幼时她常常陪同母亲一道儿进宫给皇后请安,话话家常。
每回这时候,桓允就被打发着带明明比他还年长一岁的裴知月小娘子在宫里玩耍。
桓允向来只有被人照顾的,哪有照顾别人的?裴知月的接受能力比同龄的小孩要慢至少一倍,桓允拿着新奇的小玩具跟她演示如何玩的时候,她都眨巴这大眼睛愣头愣脑的看着你。几次三番后,桓允就没了耐心应付这个看上去呆呆的、不怎么聪明的小娘子了。
可裴知月是个傻的,把皇后和母亲给的“好好同小九玩”的嘱咐牢牢记在心里。他不带着她玩,她就寸步不离的跟着,被桓允嘲笑既不往心里去,也不同长辈多嘴,又傻又实诚。
裴家姑娘众多,儿孙也不少,可老裴国公最放心不下的就五姑娘,担心她心智懵懂,往后若是嫁给不慈的婆家不能自处。在病入膏肓之时,他感念自己大限将至,就将年轻时和先皇许下的做儿女亲家的约定告知家中诸人,还硬拖着一口气拿着信物进宫面圣请嘉元帝给他的五孙女儿配个好姻缘。
就在嘉元帝绞尽脑汁的筛选朝中众臣谁家的郎君可配裴知月时,竟不想太子桓晔自告奋勇愿为夫君分忧。
第11章
他道,“父皇,儿臣近日在与朝臣议事时,偶然听得他们谈论自己儿女议亲遭遇的不顺,才得知民间婚嫁对配偶所设的条件犹为严苛。太胖或太瘦,不允;太高或太矮,不允;面黑,不允;为人不甚机敏,不允;有才能却长相不佳仍不允,其间种种,不一而足。贵族世家于配偶的选择上素来比常人多有优势,若是长此以往,普通百姓只能与容貌难堪,才智低下的人结亲,于国于民的弊处之大,不必深究便有所结论。”
“裴家小娘子天资愚钝,空有其貌而无其才,为众人嫌弃。皇家作为天下人的表率,为了杜绝这种不正之风,应当以身作则。适逢儿臣尚未婚配,故愿求娶裴氏知月,以开先例。”
嘉元帝原意预备为桓晔定一门家族有力的亲事。现下听他说得冠冕堂皇,可心里的小九九,他作为父亲又如何不能察觉?裴家人丁兴旺,年长的在朝中稳步上升,年幼的几个子侄也大有前途,裴知月又是桓晔的心仪之人,两相权衡下来,嘉元帝就同意了他的请求。
自此,桓晔得偿所愿很快就与裴知月定了亲,只待她从太学完成学业后成婚。
桓允每回见到裴知月,他二人都会斗一斗气,跟垂髫小儿无甚差别。
桓晔对自己未来太子妃的主动亲近很是受用,当下就肃了脸色对桓允道,“你若是自己学有所成对旁人偶尔说三道四我尚能理解,如若不然,就闭紧你的嘴巴。”
桓允不仅没有闭嘴,反而继续叨叨,“道理是这样没错,可是阿兄你真的不担心吗?这丫头都在外舍学习了两年还没能升入内舍。所以阿兄你得了空就不要紧盯着弟弟了,还是指导指导我未来的嫂嫂吧!”
桓晔搁下棋子,斜睨他一眼,转而把裴知月的课本拿过来,蹙眉轻声念道,“以‘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作题写文,这不是前几日不是才同你讲过?”
裴知月低垂了脑袋,手上抠着毛笔杆上刻字的凹陷,支支吾吾道,“不记得如何破题了。”
“过来,我今日再讲一遍,下次若还是如此,就罚抄五十遍。”
方才桓允过来的时候走得太急,突然觉得心口憋闷不畅快,又见桓晔不便听他说事,就自行去了湖边空置的一叶小舟上坐着垂钓。
直至日头西落,余晖洒下来,湖面波光曳曳,一片金黄。
小舟上放着的鱼竿是直钩,以至于桓允钓了半个时辰一条鱼的影子都没摸着。天色渐渐晚了,他回头去看亭中的桓晔二人,似是题目讲到了结尾,依稀能辩出裴知月如释重负的表情。
于是,桓允就唤了內侍把小舟摇过去。
“阿兄,现下可有时间听弟弟我说话了?”
“此处光线不好,进殿内去写。”桓晔对裴知月说,转而又问桓允,“需要我帮何事?”
桓允把图纸从胸口掏出来,简明扼要的说明了原由,“阿不想开书局的分店,可现在的经营状况不允许,弟弟就想着是否有什么法子改善书局的现状,就画了这么个图给阿兄看看是否可行。”
博雅书局在卞梁的名声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