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许嘉年的这句话,盛薰书心中的惊讶并没有多少,倒有一种成功守了一夜而昙花终开的震动与释然。
然后,喜悦像脉脉流水,潜在地表,滋润心田。
“许嘉年……”
他低低念着这个名字,凝神看向自门口走进来的人。
从第一次见面到今天,一共九天时间,他们见了五次。
每一次见面,许嘉年都要长大许多,变化许多。他的身高更高,容貌更成熟,思维更敏锐,笑容与习惯也越来越像自己记忆中的模样。
就像现在这样。
他站在光里斜斜扬眉,连光都无法夺取他的耀眼。
我的许嘉年。我的对对。
每一次见面之后的夜晚,甚至每一次见面的时候,盛薰书都会在心中反复琢磨着这两句话。每每默默在唇齿间咀嚼,就似乎有些微的甜漫出,从舌尖一路递到心底。
想得久了,他甚至觉得这是上天送给自己的一项弥足可贵的礼物。
让他能重新看见这些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遗散在记忆里的珍珠,让他再一次回想起属于幼时最纯然的喜悦、恼怒、感慨、痛苦、快乐……还有爱。
让生活的每一天都是晴天,让泥泞的雨水也充满诗意的爱。
他人生的很大一部分,很大很大一部分,都变作一只锚,而这只锚连着的船,名叫许嘉年。
是的,我喜欢你。
这句简简单单的话到了嘴边,忽然被盛薰书一咕噜吞回了肚子。
说不好这时候他究竟是什么感觉,他只是忽然在想,过去我并不知道未来的我有率先对许嘉年说这一句话的机会……那这一句话,还是留到过去那个时间点,由我自己来说吧。
他还记得自己听见许嘉年告白时候心都要炸裂的狂喜,那么许嘉年第一次听见他告白的时候,也一定是这样的感觉。
这项庄重的事情,我该留给过去的我。
盛薰书在晨光中清了清喉咙,他的眼角眉梢都是笑。但他只说:“喝口啤酒吧,我们好久没有一起喝酒了。”
对方心情真好,连眉毛都要笑分叉了。
哼,就算错错不肯说,我也知道我猜得没错,错错肯定——
不知为什么,许嘉年想着想着,心声也突然消了音。再看始终笑眯眯的盛薰书,他有点不自在地挪开了眼,一勾指头拉开啤酒拉环,喝了一口。
呸,好甜。
他让凉凉的啤酒罐在自己双手中来回移动,突然问:“盛薰书,你还没说过,未来我们是怎么分开的呢?”
这个问题……
盛薰书飞扬的心情自天空落回地面,可是方才的甜蜜已停留在了心底,让人忽然就有了面对的勇气。他顿了一下,很快回答:“因为我不敢将我们交往的事情向彼此父母公开,而你不愿意始终和我地下党一样在一起,所以我们分开了。”
许嘉年:“哦?就这样?”
盛薰书:“是的,就这样。”
许嘉年抱着啤酒瓶不说话。
盛薰书看着对方的眉眼侧脸,轻声问:“你不相信吗?”
许嘉年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他确实不太相信,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而且未来谁知道呢?就算真的会这样,他提前这么久知道,也能防范于未然。
看啊……许嘉年不太相信。
这样骄傲,这样自信。
可是一忽儿,骄傲自信的面孔被疲惫和冷漠取代,简短而熟悉的话又一次穿过时空,响在盛薰书耳畔:
“……盛薰书,你父母可以不同意我们在一起。可你凭什么让我和一个总见不了光的人交往?”
然后,熟悉的身影毫不停顿,转身离去。
盛薰书轻轻打了一个寒颤。
许嘉年从小到大想做什么,总会努力达成,而大半确实达成了。所以他总是这样骄傲,总是这样自信。
什么时候那张脸上的神态改变了?
是因为我的缘故吗?
现在的许嘉年这样自信,除了相信自己之外,是否还相信我呢?
可是我……可是我……可是我如此软弱。
他的心头骤然翻涌起一股情绪。
这股情绪督促着他做什么,一定一定要做点什么!
“许嘉年!”盛薰书忽然转头,他不想将告白这项庄重的事情留给过去的自己了,他想现在就告诉许嘉年,告诉他,“许嘉年,我——”
可时空交错,眼前的人无声变化,化作四散的色彩,消失眼前。
许嘉年是哼着歌回到学校的。
他特意请了一个上午的假,去找了未来的错错,验证了一点隐秘的事情。
他一天的心情都有点折腾,像有了一个小球,在心头上蹦下跳,左蹿右跑,烦人得很,以至于到了晚上,他甚至从体育器材室里摸出了一颗垒球,翘了晚自习,躲在学生会的办公室内,一下一下将垒球丢向墙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