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看吗?”我问。
“一定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多。”林西说,“他们每天都唱,只是在这时候会到这里来。”
“我以为全城的信徒会把这里挤得水泄不通呢。”
“全城吗?”林西说,忽然露出一点嗤笑的表态。
“难道不是?”我说,“我以为新神教是浦国——全国的信仰。”
“不是的。”林西说,眉头仿佛变沉了,“最外层的流浪者们不信神,安静住在富人区里的贵人们也不信。论起教会,礼义会的人根本不信——至于救赎会的人,刽子手还有什么好说的?最富有与最自由的人都不信那一套新神教的说辞,信的唯有绝大多数的贫穷中产,不切实际地指望它能给他们带来更好的日子。”
我看他面露讥刺,语意偏激,鬼鬼祟祟地替他向周围望了一眼:“喂,你当心巡游卫过来。”
他用手把那头金发都抛到后面,闷闷地垂着脖子。
我在这时想起一个我一直好奇的问题:“那么伽lun诺主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林西撇了撇嘴角,微笑里说不清是是憎恶还是赞叹。
“我忘了提他。”林西说,“他可是上面那群人里唯一一个真正信神的。能力卓绝,虔诚冷漠,布衣素餐——”
我的心倏地一跳。
“我知道他在二十八街有个布施点。”我说,林西被我匆匆打断,转而望向我,“那他是不是也住在附近?”
“他不是住在附近——我恰好知道这个。”林西说着,垂下眼睛。“他就住在布施点的那座房子里。”
我还想再问他更多,但我看见唱诗班已经在朝这里来了。
林西说:“走吧,我们到路的对面坐着。”
于是我们下了台阶,又过了一条石砾路,坐到“阿陵宫”对面的大路边上。我们仰头望着那一排排的少年少女,他们穿着灰色的短罩袍,但没有戴罩帽,露出洋溢着青春气息的五官。他们唱诵的赞美诗一首接着一首,歌喉清澈又动人,仿佛那曲调确实能从这将要落入夜晚的凡间往上升,一直升上遥远的天际。夕阳被阿陵宫遮挡在后面,于是看上去像是阿陵宫在发着淡淡的光。
有很多人在我们身后与对面来了又走,有一些人驻足观看。我偶尔捕捉到一部分对话,都很小声,传不进赞美诗的声音里去,只飘进我的耳朵。我听了许多首,听到了几声新来的脚步,停在了我与林西的身后。
“赞美诗?”有人说,“你忽然有兴致听它?”
“只是享受旋律。”另一个人说,“既然路过。”
在后者声音响起的同时,我浑身都无法动弹了,如同有一泼电流从我的天灵盖一直灌到脊柱,我只知道僵坐在原地;背脊麻木,最细小的发丝却轻飘了起来。我差点忘了该如何摆放手脚。天知道我多想回头望上一眼,但出于某种畏怯,我没能做出任何能令人起疑的动作。林西也没有注意到我的异常。身后的两人还在说话。
“已经和联盟那些人达成共识了吗?”起先那人说。
“算不上我的功劳,”那个我熟悉的声音说,“我只向那些代表展示了我的存在。”
“意义非凡。”起先那人接道,“这就是主教想达成的。”
后者静默了片刻。那些歌声又得空流进我的耳朵——我有时候听见的是歌声,有时候听见的是说话声。他的声音填续在那里的时候,就与那些音乐听上去别无二致。
“听说你去内城交完报告就要连夜回去第二城了,”前者说,“我还以为你会多留上两天。第九城还不错——尤其内城,你想拿到什么都有办法,况且安全。”
“不了。”后者说,“第九城不是我待的地方。”
先头的人建议他们走到路的对面继续聆听。这样能贴近阿陵宫一些,视野也好。随后我身后的脚步声便响起又远去,我朝四处的人群里飞快地望了两眼,却暂时捕捉不到他们的影子了。
唱诗班正唱诵的那首赞美诗低沉忧郁,我忽然感到它的旋律我仿佛熟悉。我不完全听过一模一样的,但肯定曾将肖似的部分耳熟于心。然后过了一句又一句,过了一个小节又一个小节,我终于等到了与我记忆里重叠的那一部分。
那是一段四小节的歌声。它严丝合缝地嵌入了我记忆深处一式一样的段落,令我凝固在头脑里的血ye都开始肆意流动了。
我的眼神怔怔地停在路的对面;那稀疏的人群中穿过两个人,此时都立在台阶的一侧。其中一个绑着金红色的头发,发尾染着阿陵宫背后映照的天色。
“而那赘余的爱啊,让我苦痛
我知它百折千回,必无报偿
唯独将我灵魂糅杂
将我躯壳深深沉没……”
那人还是没有动。他也许正和我一样发着愣。我听过他弹这一段的——杂乱无章,愁绪万千,将它在黑暗的演奏厅里反反复复。我现在看不到他的眼睛,但我仍旧能看到过去的他的那双眼睛;他当时为什么拥有着那样的眼神?是因为他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