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褚年想要爆粗口,又忍住了,“余笑,你开什么玩笑,去做个升职面试你都要准备半个月,你哪有本事把这个项目接下来?你别忘了,你可是已经在家里足足呆了三年了,这三年的差距不是你用短短几个星期能补回来的,而且你从前干的也不过是画画设计图,跟去管理一个改造项目那是完全两回事,你懂么?两回事!”
走近余笑,褚年努力组织着语言:“如果这个案子成功了,不到三十岁主持策划了一个烂尾楼改造计划,你知道这是履历上多么光鲜的一笔么?要是池新不晋升我当部门经理甚至公司副总,我甚至可以离开池新自己创业,有这个案子打底,我自己就能拉到投资和项目,余笑,这是改变我们一家前途的机会啊。
我们换回来,你让我去做,不管你提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真的,你相信我,我已经知道你这些年到底有多么不容易了。我妈不好,她以后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你不喜欢我出去应酬,以后我六点准时回家,我以后只对你一个人好,再也不看其他的女人。真的,余笑你相信我,我、我真的、我彻底明白了,余笑,这个世界上真正对我好的人、把一颗心都交给我的人只有你。以前是我混账,是我傻,我把我承诺的都忘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了,余笑,再也不会了,你再信我一次好不好?”
褚年说到最后,语气已经是卑微的祈求。
余笑背对着他,慢慢扣上了行李箱。
然后,她转头对褚年说:
“褚年,你猜为什么,外面那个计分器每次我回来都会归零?”
褚年看着她,听她一字一句地说:
“因为我已经对你彻底死心了,再不爱你了。”
计分器上说两人相爱的分数累加到一百他们就可以换回来,可余笑知道自己的心里给他们的感情打了几分
——负无穷。
这是她人生中的一段歧途,在这条路上,她慢慢舍弃了一切,掏出了一颗心让褚年越站越高,而生活与婚姻是他们两个人共同担负的一桶水,在挑竿上,那桶水越来越靠近她,直到彻底压在她一个人的肩膀上。
褚年可以相对轻松地往高处继续走,而她变成了一只必须背着壳子生活的蜗牛。
现在,被困在壳子里的是褚年。
看着余笑的表情,褚年慌了,他语气急促地说:
“余笑,不是的,你还爱我的,我们之前已经到了九十九了,你、你只是现在还在生气,我告诉你,真的,我现在、以后、永远都不会再看别的女人一眼,还有我妈,她以后……”
余笑微笑:“褚年,换回身体,我能做的不过是期望你信守承诺,保持现状,我不需要你的任何承诺,就可以做任何我从前想做又做不了的事情。你猜,我会选什么?”
“不行!余笑,你不能这样!你知道我努力晋升、我努力去做案子我是为了什么吗?我就是为了这个家!余笑你把我的一切都毁了!”
“如果变成余笑,你就认为自己的一切都毁了……”
拉着行李箱挥开褚年一直走到门口,余笑看着扑上来摁住自己行李箱不让自己揍的褚年褚年,轻轻抬了一下下巴:
“那变成褚年,我认为我把自己丢了的一切都找回来了。”
抓紧了行李箱的手被人以坚定不可抗拒的力量抓开,褚年想要抓住余笑,却被余笑轻易钳制住了两只手:
“好好照顾我的身体,我还会按时给你打点生活费,不然,褚年,我大可以眼不见为净,只当你不存在。”
余笑走了。
站在客厅里,褚年看着洞开的大门,一时间连愤怒的力气都没了。
把行李箱扔进后备箱里,余笑坐进车里,也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至亲至疏夫妻,就算从前没看透褚年,余笑依然是这世上最了解褚年的人,短短几天没见,她能感觉到褚年变得越来越“柔弱”了,或者说在失去了经济大权和性别优势之后,褚年因为手里筹码的稀少而变得步履维艰。
这种艰难正在反过来改变他的为人处世。
想想现在的褚年,余笑不断地反省曾经的自己,她这几年中是不是也在流产、失业、成为家庭主妇之后发生了心理上的渐进变化,因为对自己在家庭和社会中地位的不满意,而将太多的东西寄托在了别人身上。
或者说,她太想在那样的环境中证明自己,于是变得越发以“奉献”和“忍让”为一个标准去要求自己,最后演变成了她自己“自我”的丧失。
人的付出都是需要“成果”反馈的,就像褚年的努力工作能换来升职加薪一样,这些“结果”能鼓励人继续奋进。
跟褚年组建的这个家庭,让她毫无任何成就感可言。
贫瘠干涸的土地上,人们为了求雨甚至可以献祭自己的孩子,而一个内心贫瘠干涸的人,也往往轻易可以献祭自己曾经最看重的珍宝。
比如尊严。
叹了一口气,余笑正要发动车子,她的手机突然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