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门房,门房说聂大人片刻之前已经离开。
白锦绣望着已被夜色彻底笼罩的前方,愣怔了片刻,掉头跑回书房。
“爹,门房说他已经走了,要不要叫刘叔去找他回来?”
白成山凝神了片刻,摆了摆手,缓缓地道:“算了,就这样吧,走了也好。不必叫他回来了!”
白锦绣心里一阵失落,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失落。
她费尽心机想要谋求的事,虽然一波三折,但最后终于如愿达成;父亲也没生她的气,父女不但和好如初,她更是知道了父亲是如何的为自己考虑,真心疼爱自己。这个晚上,王妈后来心疼她一天没吃饭,特意给她做了一顿美味的加餐。她在散发着清新木香的大橡木桶里,舒舒服服地泡了一个澡,然后躺在帐子熏过沉香的松软的床上。
这一天太累人了,放松了下来,她此刻应当没有心事,很快入梦才是。
但是她却睡不着,在床上滚来滚去,下半夜了,还是无法入眠。
四合柜上摆着的西洋钟,时针指向了早上四点。屋里光线还很黯淡。白小姐头昏脑涨地从床上爬了下去,坐到窗前的桌畔,对着自己摊在桌上的一叠画稿,发起了呆。然后揉着自己的两只太阳xue,烦躁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西洋钟的时针向前缓缓推移了一格。清晨五点钟,夏天的晨曦,开始在窗外微微地泛白。
就这样让他走掉,她会欠下一个人情。
她白家的人,什么都可以欠,但不能欠下人情。
这是真的祖训,不是她当初随口胡诌骗那个人的。
她不再犹豫,飞快地奔到衣柜前,打开柜门,拿出自己的衣服,迅速地穿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第 28 章
傍晚时分, 聂载沉到了云镇。
云镇地方不大, 但水陆两通,是去往广州的便利之途,每天都有许多行走于两广以及云贵之间的商旅和载着货物的车队从这里经过, 十分热闹。行旅多了, 镇上自然也到处开着供人停脚过夜的大大小小的旅馆。
晚上在这里过一夜,明早继续上路, 赶得紧些的话, 明晚就能回到广州了。
聂载沉对住的地方没什么讲究, 入镇后没多远,在轮船埠头的附近看见有间小旅馆,门面还算干净,就住了进去。
旅馆伙计名叫阿三, 起先颇是热情, 抢着替聂载沉提箱子, 聂载沉进房间后,他又很快送来茶水——这种地方,供应的自然是浮了几片碎茗的粗茶, 但阿三态度却很殷勤, 倒茶之前, 甚至不惜撩起自己衣服的襟角先替客人擦一番杯底。随后一边倒, 一边朝客人神秘地眨了眨眼,用压低的充满诱惑的声音说:“军爷,晚上得闲, 要不要耍一耍?包靓还听话的细路女,不贵,只要这个价——”
他朝聂载沉伸出一根手指,表示一枚银元。
聂载沉摇头,摸了两个铜子充当他替自己引路送茶的感谢费,然后让他出去。
阿三不甘心,说可以先看,看中了再耍,见他不为所动,又将价钱逐渐落到八角,七角,最后五个角子,客人却依旧没有半分有兴趣的意思表露,再降下去,自己就没油水可分了,方知今天是跟错了人——原本他见这新入住的客人年轻体健,肩宽背直,腰窄腿长,走路步伐矫健,还是个新军官的样子,按照他阅人无数的可靠经验,绝对会比普通男子更加Jing力过剩,满以为今夜可以从中穿针引线,做一单额外的生意,自己从中分得些好处,没想到对方原来是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的,未免扫兴,顿时失了服务的兴趣,态度就冷了下去,接过两只铜子,敷衍地躬了个身,很快就走了。
打发走了在旁聒噪个不停的旅馆伙计,聂载沉放下东西,出去到对面一间面铺胡乱吃了碗面充当晚饭,再次回到这个狭窄的房间里,天已是暗了下去。
他无心四处走动,脱了外衣挂在墙上,洗漱了下,人就躺了下去,闭上眼睛准备休息。谁知躺下去没片刻,隔壁房间就传来一阵夫妇骂架的动静。因为隔房间的是层薄薄的板壁,所以听得清清楚楚。仿佛是做丈夫的骂妻子不守妇道给自己戴了顶绿油油的帽子,妻子不认,反骂丈夫没用,钱赚不到两个,出来也只能让她住这种一晚上四个角子的破地方,还整日疑神疑鬼。两人起先只是口舌互骂,渐渐升级为动手,一阵稀里哗啦,仿佛物件被扫落在地,继而又是女人哭泣怒骂的声音,一直闹个不停。
聂载沉实在没法再忍耐下去,从身下那张床脚有些晃动的床上翻身坐了起来,打算先出去,片刻后再回。想必到了那会儿,隔壁的夫妇应当已经骂架完毕,自己也就能够得以休息了。
他走出旅馆,沿着河边的道路漫无目的地踱了大约一里地的光景,最后来到埠头旁,随意停下脚步,看着埠头上忙忙碌碌的人。他的边上有条船,船主似乎搬家而至,不断有人从船上抬着大大小小的家什物件上岸,穿梭不停。片刻之后,两个在埠头上卖苦力的脚夫一前一后,抬着一只巨大的看起来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