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青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走向榻前,双手奉上。
温良宜接过书信,在摇曳的微弱烛光下,打开了书信,仔细读完书信上所载内容之后,她将书信放于火光之上,顷刻间燃烧殆尽。
“此地不宜回信,告诉太子,我会如约而行。”
沐青颔首,“那奴才就告退了。”言毕,他转身,迈着极轻的步伐,如来时一般悄然离去。
片刻后,温良宜吹熄了烛火,空旷而破旧的千禧殿再次融入黑暗之中,仿似方才所发生的一切,只是恍然一梦。
乾元殿,乃昭元帝的寝殿。
如今因为昭元帝身患旧疾,曾经叱咤风云自诩天龙之躯的龙体现已垂垂老矣,无法穿梭与宫宇之间,而明知命不久矣的昭元帝似乎有所感悟,突然对政务极为上心,为了方便昭元帝阅览政务,昭元帝的寝殿同时也设置了政殿,仅一墙之隔。
因为身患重疾,久病无医,而白日里还要处理政务,每晚入夜,昭元帝只觉神思倦怠,难以入眠,却又无法清醒过来,心神仿似陷入了一种难以挣脱的迷雾深渊。
因此,年逾仅五十的昭元帝,两鬓发色已然斑白,面容枯槁老朽,衰老之气日渐浓重。
然而这几日,昭元帝似乎脱离了前段时日的那种困境,Jing神渐好。每晚入夜,依稀梦见一道倩影徘徊在侧,似在守护着他,音容笑貌,迷蒙之间,隐隐有一种熟悉之感。
昭元帝有一丝困惑,同时,也生出了一丝期待之感。
他期待着,看清那道倩影的真容。
这一日,入夜,昭元帝准备安歇,近身侍奉的小太监石林将昭元帝每日需饮的汤药备好,正欲侍奉昭元帝饮下,乾元殿总管事赵德胜入内,喊走了小太监石林。
临走前,石林将汤药搁在一旁,提醒昭元帝莫要忘记,随后离开了寝殿。
昭元帝看了一眼那碗汤药,突然吩咐一名侍婢将其倒了。侍婢在昭元帝的龙威之下,按照指示将汤药倒进了草盆之中。随后,临睡前,昭元帝遣散了在寝殿四周随侍的宫女太监。
寝殿没有旁人后,昭元帝这才安然入睡。
子时,寝殿的偏门被打开,一名侍女无声无息的入了殿内。她慢步行至龙床榻前,缓身跪下,温柔的目光落在昭元帝老态龙钟的面庞之上,停留片刻,叹息一声,离开了床榻。
片刻后,侍女再次行至床榻前,不同于方才的是,她手上端了一个银质小碗,碗中盛了半碗血红的汤水。她屈身跪在榻前,小心翼翼的扶着昭元帝的脑侧,将这碗汤水极为小心的,缓缓灌入昭元帝口中。
未几,银碗窥见其底,侍女将银碗置于身侧,目光轻柔的落在昭元帝的面庞之上,同时伸出手腕上缠着白布,隐隐可见有血丝缓缓渗出的指骨瘦长而惨白的手,修长的指尖滑过昭元帝苍老的面庞。
“陛下……”
一声若有似无的,仿似从亘古而来的虚无缥缈的叹息轻轻传来,片刻之间消弭与这方肃杀而苍凉的寝殿之内。然而,那自内心发出的关怀的语气,却存留了下来,徘徊在这龙榻四周,久久不绝。
这是一种无法伪装的,发自于心底的真情实意。
侍女的目光停留在昭元帝雪鬓霜鬟的面庞上,眸光有一丝留恋,一丝落寞。片刻后,似乎心有所虑,她移开目光,拾起一旁的银质小碗,缓缓起身欲转身离去。
就在此时,一只手腕,似乎聚集了全身的力气,紧紧攥住了她尚缠着雪白丝带的手腕。
侍女身形一颤,缓缓转过身,一眼,便看清了此刻正睁着眼眸,目光炯炯有神,没有丝毫睡意的正盯着她的昭元帝。她惊呼出声,“陛下……?”
看清了侍女的真容,昭元帝一时怔住,不敢置信道,“温儿?”
这张脸,这张音容笑貌,曾经无比清晰的印在昭元帝的脑海里,这分明是他数年前无比宠爱的贵妃温氏——温良宜。
即便两人后来心生嫌隙,而温氏因为一时有所刺激而神志不清被他无奈打入冷宫,可偶尔梦回时,他依然会想起这道倩影,这张举世无双,深烙心底的音容笑貌。
“温儿……”昭元帝竟一时有所哽咽。“你怎会在此……你……?”
话音未落,就见温良宜剪瞳双眸中滑落两行纯澈的泪水,骤然跪至榻前,哭声道,“陛下……”
望着泪痕斑驳的温良宜苍白的脸,又见她身侧遗落在地的银质小碗以及此刻被他攥着的缠着丝带的手腕,注意到手腕上似乎还在渗血的丝带,昭元帝有些不敢相信,一瞬间想到了许多事。
“温儿……你没疯?”昭元帝道,“你不恨朕了?”
“妾身……”温良宜一时语滞,半晌道,“妾身从未恨过陛下。”
子时初刻,天幕幽暗,夜色森寒。
东宫正殿的东南角处燃着一支烛火,昏黄而黯淡的烛光在孤冷的深夜兀自摇曳,用自身仅有的余热,温暖与照映着这一小方安静的天地。
门沿处,子涵倚角而立。耳闻着内殿太子微弱而